母亲说过,你们的二哥生来就是傀儡师,和你父亲一样。眸子空洞洞的,盛满了哀伤和叹息。
父母的话,有些明白,却又茫然无知。
二哥已经看到了父亲去而不返的结局,但他还强行保持着傀儡师的冷静。
大哥看到的也许比二哥要多,要多得多,但他的手掌暴露了他颤抖的内心,不适合做傀儡师的内心。
什么是傀儡师啊?
自己至今都没有得到答案。
莫止咳慢慢从回忆中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树坐倒在地,握着荷包的手颤抖到无法控制。而黄昏时分的秋风,吹得自己脸颊冰凉的刺痛——因为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二十岁的自己仅仅因为一段模糊的回忆便潸然落泪,十二岁的二哥面对着生离死别犹能冷静如常。
泪眼中,莫止咳艰难的用手指展开了一张纸,一张随意折叠,甚至没有叠整齐的纸。上面的字也很少,只有几句话:
“傀儡无心,人则有心。有心之人,何耐孤寂?最合格的傀儡无情,最优秀的傀儡师无心。人若无心,与死物何别?你三哥的心,与死物何异?”
字迹并非如何好看,但绝不敷衍。每一个字,都如傀儡师手下精致的傀儡,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这封信显然是血泪写的,那另一封足有十几张至厚,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大概就是吕泣写的。
莫止咳没有勇气再去看这封信,没有勇气去看那个如同父亲影子般的兄长,那个自己最敬佩喜欢的兄长写给自己的信。
宫诡静静的站着,看着大亮的天染上黄昏的金黄,再慢慢陷入黑暗。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唯恐打搅到莫止咳。
血泪要让宫诡过来,就是因为他知道,莫止咳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二哥让我回家,我就回家。”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生活过八年,其中还有襁褓间的无知,幼童时的蹒跚的地方,在经过了十二年的遗忘,真正留在莫止咳心里的,到底还剩多少?
对莫止咳而言,根本没有“家”的概念。傀儡宫,不像他的家。
莫止咳是血泪的弟弟,是血脉相连,有着同样温馨的记忆,和刻骨的仇恨的弟弟。不是一粒放在最合适的地方便可以任由他自生自灭的棋子。
逼着自己弟弟去做他不情愿的事,血泪做不到。
让他想起他不忍记起的往事,让他回视锥心之痛的曾经。虽然同样残忍,但最起码给了他一个选择,也了他他一份心愿。
莫止咳最怕的,莫过于忘记了自己的亲人,此生难见。
莫止咳最恨的,莫过于身为人子不能尽孝,不能复仇。
血泪隐瞒了他十二年的仇恨,也替他承担了十二年的苦痛。如今还给他一个复仇的资格,也交给他了一副足以压垮双肩的重担。
让他明白,家还在,亲人也还在。肩上沉甸甸的疼痛,就是融于血水之中此生不忘的恨。此仇不报,誓不心安。
莫止咳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但他真的笑了。
即使悲伤,却不再彷徨。
他将三样东西重新用布裹好,仔细的收入怀中,然后起身,看向宫诡:“能帮我给大哥送一样东西吗?”
宫诡神情有些歉然:“我联系不到大少爷。”
莫止咳问道:“那二哥呢?”
宫诡道:“二少爷能。”
莫止咳问道:“那能帮我将一样东西送给二哥吗?再让他送给大哥。记住,亲手交给二哥。”
宫诡再次跪下:“属下绝不辱命。”
莫止咳点点头,唿哨一声叫来了不远处刨着枯草想找到一口可以吃的嫩菜的马,从它身上卸下了一个加了好几层锁的盒子递给宫诡:“我相信你的武功比我更能保管好它。”
宫诡双手接过:“谢少爷信任。”仔细打量了一下盒子的大小,深吸一口气,胸腔凹下,在怀里腾出了一个能把盒子塞进去的地方。
莫止咳看着放入盒子后看起来与之前毫无分别的宫诡:“你这么用缩骨功不会难受吗?”
宫诡不在意的道:“没关系,习惯了。”
莫止咳收起哀容,挂上了一抹笑容,晃了晃手中的干粮:“来两块吗?”
宫诡道:“来一块就行。”
莫止咳拿了最大的一块扔给他,然后看看天上的月亮,目光明亮:“过两天大概就到家了。”
宫诡含笑接了一句:“四少爷别忘了把我想家的那一份挂念也带上?”
莫止咳讶然看他,见他笑着看向自己,唇边的笑容放大了几分:“自然,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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