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问道：“黄先生，你在哪里公干啊？”
“噢，”黄麒麟说：“在招商局做文员，挺清闲的！”
赵理君常对外说自己在招商局，黄麒麟一时间也就顺嘴说了个招商局。没有说记者，是因为记者证上方英昌同学的名字总让他用着怪怪的。
年纪一般上下，阿亮虽愿意交黄麒麟这样热情、心肠好的朋友，但自己整日忙碌，也自觉没什么能帮上别人。自然不好意思说愿意交朋友。只是在心里默许了，和他拉着家常。
“那单子上这个陈先生是你的朋友还是亲戚？”
黄麒麟知道他说得是沈醉。
“噢，陈先生是房东。我是在他这里租房子住的！”黄麒麟说。
他心里蓦地一动，想起一件事情，笑着问道：“你们都说见了许多名人，我问你们，有个叫王亚樵的名人你们认识吗？”
“听说过，”阿强说：“听说是比黄老爷子和杜老板还狠的角色。我们哪里认识啊！”
“这个王会长我倒见过两回，”阿亮说：“阿强，你刚才说那个电影明星的事儿。我差点儿就想提王会长，一定让你没话说！只是说了算你盖过我了，就不说了！”
黄麒麟心里一跳，说道：“阿亮，你见过他两回？我倒挺佩服此人的，只是还未谋过面，真羡慕你啊，你给我说一说吧！”
阿亮已在框角打好了眼，提着摇钻下了梯子，对阿强说：“该你了！”
待阿强上了梯子，阿亮手扶了梯子对黄麒麟说：“头一回挺早，是两年前，那时我也是才学，跟着装线班的人干，是在迈尔西爱路一户人家里，听厅里几个人说话，知道里面一个人是王会长，算是见过他是长什么样子了。再有一回就是去年。赵主教路一家公馆电话寄了单子也不交费，打电话过去也不通，班上便派我过去看看线路。我过去后，里面是三个女人，一个老太太，另两个一个有四十多岁、一个象是三十多吧——”
阿亮想了一下说：“记得原先给这里装电话时，那两天只见是这个老太太和那个四十多的。我一检查里面线路果然断了，但一看明显是人为剪断的。问她们，那个稍年轻的说她们现在负担不起电话费。不用了。我就说那你们要到局里报停机啊，要是不报哪怕不打电话每月都有费用的！那女人说知道了，改天会到局里去报停机。我准备走时，有人拿钥匙开门进来了，进门看见我愣了一下。他虽然礼帽沿压得很低，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王会长。那个女人向他说了我的身份，王会长向我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就上楼去了。那女人还对我说是‘这是家里刘先生’。那家电话单子上登记得名字是姓刘的，她却不知道我是认识王会长的！”
黄麒麟一听。心中一阵激动。心想那女人说王亚樵是刘先生，那说明此处是王亚樵的一个秘密住处啊！
黄麒麟不好马上追问阿亮王亚樵公馆的门牌号，怕惹他生疑。想明天他们才能装完，到时想办法套问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黄麒麟有些怀疑自己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天已傍晚了。阿强和阿亮将电话线从打得圆孔处甩进了屋内盘好，也要收工回去吃饭了。梯子和工具放在厅里，请黄麒麟帮忙照看不要弄丢了。
两人将晾好的两缸水喝了，黄麒麟送他们出门，互道了“明天见”。
眼看天渐渐黑了，和他同留在组里的那个组员还不见回来。已过了晚饭的饭点，但黄麒麟心中有事儿着急，也没想到那里。
又等了一会。还不见那组员回来。
黄麒麟顾不了许多，锁了大门离了组。组里第一次出现空无一人的现象。
.
出了弄堂，蒲石路离这里不远，黄麒麟快步直奔沈醉在外面的住所而去。
街上多是夏日入夜漫步的行人，唯有黄麒麟脚步匆匆。
到了蒲石路南新弄。
还好沈醉现在重任在身，没有出去去会他那些新朋友。
开了门，将黄麒麟让进来。沈醉问：“这会儿来有事吗？”
看黄麒麟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打开柜子取出一罐饮料。
黄麒麟说：“下午从两名装电话的工人嘴里得到一个情报，知道王亚樵的一个秘密住处——”
沈醉“噢”了一声转过了身来，柜门都忘了闭：“在哪里？”
“在赵主教路！”黄麒麟说。
沈醉一听身子放松了下来，回身关了柜门。过来将饮料递给黄麒麟，招呼他坐下。
两人坐了下来。
沈醉说：“你这个情报要是早半年那就值了钱了！”
黄麒麟道：“噢？晚了吗？”
沈醉说：“半年前戴老板花了五千大洋从王亚樵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了这个情报，知道了王亚樵在赵主教路的这个秘密住所，他将自己的老娘和大老婆安置在那里。为了防止电话被窃听，还剪断了电话线。戴老板安排了人员全天监视。等了两个月，快过年的一天晚上，那天还下着大雪，终于等见了王亚樵来到了这里。戴老板忙调了咱们的人，为防疏漏又调了警察和宪兵，近二百人直扑了过去——”
说到这里沈醉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多人抓他都没有成功吗？”黄麒麟问。明知是没有抓住，但仍有些难以置信。
“让他跑了！”沈醉说，又道：“谁知道隔了一天上海的许多报纸就登出了这个消息。估计是当晚参与行动的哪个警察或宪兵把这件事卖给了报社，还不止一家。有些报纸将王亚樵吹得轻功了得，能飞檐走壁。还能踏雪无痕。当然他们不知道咱们特务处是主要的抓捕者，说围捕的警察和宪兵都是普通人，人虽多也无可奈何。看着是给了警察宪兵面子。其实就等于是骂他们是饭桶笨蛋！咱们是那晚的主角，骂他们也就是骂咱们。戴老板看了报后，将徐昭波等几个组长叫到了区部。一个个骂得狗血喷头，姐夫看他火气太大都没敢劝！”
黄麒麟笑道：“还好，那时你还不是组长！”
又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就说么自己哪有这样好的运气，这么容易就得到这样重要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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