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显声的吼叫前面的分队长也听见了。他在打完一匣子弹后，也冲两边大声喊道：“开枪！射击！”
其余的队员在街两边，向远处的日军射击起来。
分队长知道凭这些队员的枪法，不在有效射程内只是浪费子弹；可郭显声的叫喊又猛然提醒了他——坚持到九点就可进入租界，不准带武器，这些枪支弹药都要抛弃到这里。那还不如“送”给日本兵，管它在不在有效射程内；还能减轻工事上的压力。
天色渐暗了下来。街上星星点点的闪着的枪火、空中“嗖嗖”飞行的子弹，地上的人儿忙得顾不得抬头看一眼，然而那半圆的月亮还是不知何时，已悄悄挂在了东天。
这小部日军在进攻前虽然有些人大叫道要“猛攻。赶天黑前全灭这小股支.那军”，但还是听令执行着他们少佐的计划。
他们少佐的计划就是想好了方法。不惜夜战，将鸟围在笼中，一个一个地敲灭。
正在开枪的分队长只觉一热、一钝痛、眼前便是一黑。一块弹片从他的脖颈快速地划过，他的头栽倒在了工事上。
他身边的一个队员忙叫着“分队长”，放下枪，将他扳过来到工事后；那队员看着怀中的分队长，脖颈处血肉模糊、血汩汩地流着，已无了呼吸；就是不懂救护的人也知道分队长是牺牲了ﾚﾚﾚﾚﾚﾚ
淡淡的夜色中，黄麒麟见前面分队长的机枪火力突然停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也顾不得想这些，只知将满腔的愤火化做飞出的子弹，射向那些日本兵ﾚﾚﾚﾚﾚﾚ
日军的阵地往前推移了几十米。
黄麒麟机枪的弹匣打光了。他这时才想到分队长可能受伤了或是ﾚﾚﾚﾚﾚﾚ他对郭显声说了声“走。到前面去”，就翻过了工事。
郭显声“哎”了一声，想伸手抓他却慢了一步，却见黄麒麟刚翻过工事跑了几步，一发小炮弹的火光中，他就栽倒在地；郭显声一见顾不得别的。用手压着钢盔刚半起身要翻过工事，却见一条人影飞速地跑向黄麒麟。
郭显声翻过了工事，跑了几步卧倒在黄麒麟的身旁。
丁燕语却已于他之前来到了黄麒麟身边，半跪在他身边，双手去扳他的肩头，嘶声地叫着：“麒麟！麒麟！”
黄麒麟“哼”了一声。竟慢慢撑地跪了起来。
“麒麟，你没事儿吧？”丁燕语流下了泪，带着哭音问。
黄麒麟看见了眼前的人，脸上竟露出了笑，语速却比平常慢：“燕语，你怎么过来了？我没事儿，是被弹片擦伤了——”
这时空中又传来“咝”“咝”的声音，半跪着的丁燕语突然一下将跪着的黄麒麟扑倒了。在她身子刚扑到黄麒麟身上时，跟前与周围四处又亮起了七八处火光ﾚﾚﾚﾚﾚﾚ
黄麒麟被丁燕语扑倒后压在身下；他抱住了丁燕语的身子，咬牙用尽力气护着她翻转了身子。
郭显声抖了抖脸上、脖里的土，爬了两步忙拉黄麒麟道：“麒麟，快到边上去，呆在这里都是个死！”
郭显声猫腰用力气拉黄麒麟，心说快走，两个工事中间这会儿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黄麒麟也明白。他的脸扭曲着，用力地抱起了丁燕语，跌跌撞撞地与拉着自己的郭显声向街边跑去；快到屋檐下他扑倒在了地上。但是用肘触的地、很好地护住了丁燕语。
他刚才抱着丁燕语的时候，双手触到她后背都是湿湿的；黄麒麟心里惊痛，用劲了力气半坐起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燕语！燕语——”他轻而有些惶恐地叫着。
丁燕语的眼睛一直微微地张着，却似想要睡着却不愿去睡那样的无神。
“燕语。你没事儿的！要睁开眼睛打起精神和我说话，等会儿我就抱你进租界。到医院，和我说话——”黄麒麟说着、轻叫着。脸骨却不受控制地错动着，眼泪在流着。
丁燕语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轻轻地张开嘴，一缕鲜血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说：“麒麟ﾚﾚﾚﾚﾚﾚ衣服里ﾚﾚﾚﾚﾚﾚ有照片ﾚﾚﾚﾚﾚ你要带ﾚﾚﾚﾚﾚ上ﾚﾚﾚﾚﾚﾚﾚ”
丁燕语的眼睛扑闪着。似要忍不住马上要睡着似的。
“好，我带上！我听你的！我一定带上！”黄麒麟叫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可你要将眼睛睁大，和我说话！你不听我的话，我也不会听你话的！”
丁燕语眼睛半睁仍无神，脸上的那抹笑意却似更深了些，微弱地道：“麒麟ﾚﾚﾚﾚﾚﾚ我原本ﾚﾚﾚﾚﾚ是不信ﾚﾚﾚﾚﾚﾚ神的ﾚﾚﾚﾚﾚﾚ可我现ﾚﾚﾚﾚﾚﾚ在却有些ﾚﾚﾚﾚﾚﾚ信了ﾚﾚﾚﾚﾚﾚ还记得ﾚﾚﾚﾚﾚﾚﾚ那年过ﾚﾚﾚﾚﾚﾚ年ﾚﾚﾚﾚﾚﾚ我们ﾚﾚﾚﾚﾚﾚ在一起ﾚﾚﾚﾚﾚﾚ我许ﾚﾚﾚﾚﾚﾚ得愿吗ﾚﾚﾚﾚﾚﾚﾚ”
“我记得！过年你没有回家，来我们组做了许多菜，是那天晚上许得愿！你说，我听着呢，许得什么愿？你告诉我！”
黄麒麟哭着轻轻摇着丁燕语，因为丁燕语虽听话地没有闭上眼睛，但瞳孔却渐渐地在无神地放大ﾚﾚﾚﾚﾚﾚ
没有人能知道她那晚许得是什么愿，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如果有一天我要死去，只希望是躺在他的怀里死去。
日军在向前推进。没有了机枪的压制，前面的和跟前的支队队员边还击边慢慢向后退去。
黄麒麟抱着丁燕语，泪流满面、哽噎得不能自己ﾚﾚﾚﾚﾚﾚ
郭显声急得拉他道：“麒麟快走，别人都退了！日本兵快上来了！”
看到黄麒麟没反应，郭显声急得扯他道：“丁燕语都死了，难过也没有什么用了，留着活人在，回头还可给她收尸。快走吧！”
黄麒麟抱着丁燕语，想站起来，却没有了一丝力气、动也动不了。郭显声一见，忙从他怀里接过了丁燕语，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到黄麒麟身后双手扶了他腋下，用力地扶了他起来。
郭显声看不清楚，黄麒麟已是血染满胸前，此时站也站不稳。郭显声刚松手说了声“麒麟快”，黄麒麟就往后倒退了一步，顺着檐下墙壁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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