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说到底义哥还是厉害。”魏长亭恭维道：“我知道义哥的公职不是警察局一处，还有别的地方；以后再升了职调到别处，这里的小楼租出去，一年也是不小的收入，等于一个公务人员一年的薪水呢！”
“唉，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啊！”郭显声感慨道：“这赵主教路是当初法租界越界修筑的，还是离华界太近，站在我屋顶露台上，老远就可以看见膏药旗。还是觉得不踏实啊！”
“哪里，只要是在租界里，哪怕是边上第一家。它也是保保险险的，更何况义哥你这又是在里面呢。”
郭显声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这些天一直在思谋咱们的事情，到外滩了几次，又到太古、怡和码头去转了转，看不光洋人的轮船照常了，有一些中国人的船只也跑开了。看样子是松动了，要回复以前的样子了。”
魏长亭知道他说得“咱们的事儿”指的是什么，思了一下。说：“洋人的船当然不怕，不过咱们中国人的船怕是不好说，毕竟不是在租界地面上，是在江里海上；就是租界里不是打仗时也被误扔了三次炸弹吗。”
郭显声说：“我到洋行问过咱们挂靠的那家英国人的公司，说可以跑，没有事儿的，只要英国旗常挂就不会挨飞炮的；所以我是打算明天就给嘉秀号发电报，让他们回来。”
“也好！”魏长亭看看秀秀并不在，说道：“富贵险中求嘛，再说现在烟土价也涨得老高，正是大赚一把的好时机。”
“也不算险，这次船回来做一面大的英国旗，将原先的换掉；”郭显声说：“不过我是还打算将货原给‘顾半天’的，这上面要稳，再说我看这顾嘉棠不但是杜老板的得意门生，也有杜老板的行事风格，义气；我想他应该随行就市给咱们提价的，不会还按原价收的。”
魏长亭点点头。思索着。
郭显声说：“我在洋泾浜码头上也定了一间货栈，暂时半年，过后再看。”
正泰码头在华界，现在是用不成了。
“义哥稳重行事也很是。”魏长亭说：“还是给顾嘉棠的好，咱们现在没有了公职，码头上的事情有时还要看洋人的脸色，跟‘顾半天’搞好了关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到时也好让他出面帮咱们。”
郭显声伸手点着魏长亭。笑着说：“到底是小魏，脑子就是转得快；我是一直在思谋此事，你是家里有事，可是我一点，你一下就明白了我的心思！”
小魏笑笑，说：“义哥，看有我要做的事情吗？”
他这一问，提醒了郭显声，说：“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做。你秀嫂现在都五个多月啦，家里正儿八经得个女佣啦，我这两天光忙了别的事儿，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办——”
魏长亭忙道：“义哥，那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郭显声：“当然交给你了，且赶今天就要办好；前面你秀嫂是光做我们俩的饭还可以，这你跟你爹马上就搬来了，还让她一个人挺着肚子忙这许多人的事情？”
他取出钱夹子，将里面的钞票全都取出来，大概不到二百块吧，扔到了茶几上：“本来要留你吃过晌午饭，可一想你爹还饿着肚子呢。就不留你了；这钱先装上，手上别太紧巴。男人身上须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枪，有了枪腰杆子是硬的；一样是钱，有了钱腰杆子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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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亭离开郭显声家后，先在外面饭馆吃了饭，然后给自己老爹带了一份，回到了租住处。
回去后让他爹吃饭，边给他爹说了郭大队让他们住在他家的事情；他老爹听了喜出望外。
他老爹听小儿“亭子”讲过郭显声对他照顾、提携之事，用手捏了不小心沾到唇边胡须上的米粒送到嘴里，边嘱咐小儿一定莫忘了郭大队的大恩，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魏长亭收拾了他们不多的行李，他老爹拄了拐离了所租的小房。魏长亭带他老爹搬到了郭显声家里。
安顿好老爹，魏长亭问秀秀要了纸笔，不知写了什么东西上。就赶紧忙找女佣的事情。
这事情太好办，赶到公租界北处，满大街路边的难民，要找个女孩子当女佣，那是救这女孩子、救这一家的事情，极好找的。
在戈登路这一块儿。这里经过这么些时间，已经自发形成了一个难民务工市场——工厂了、货栈了，到这里可以招年轻力壮的难民当工人。薪水还便宜。
魏长亭背着手，慢慢地沿戈登路这处街面走着；这里面也有想当女佣的女孩子，脖子上都挂有纸牌子。上面写着：愿做女佣，三元；也有的写着两元、四元不等的。这价格指得是月薪，还有写着不要薪水的。
不要薪水的多是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还小，又柴棒似的胳膊腿儿，能找个地方吃饭就好了。一家人也少张口。现在上海的许多女佣也生气这些难民，认为他们来了破坏了规矩行情，使她们好多人失去了工作——有便宜的谁还要“贵”的。
唉，穷人之间也有无奈的相争和怨恨啊。
魏长亭是来找女佣，却并不多看那些挂牌子的女孩子，只看那些头上插着草的女孩子——这是要卖的。真是人命贱如草啊。
从这头踱到了那头，魏长亭过了马路，又从马路南边往这头慢慢走来。
他只看要卖的女孩子，在经过一个挂牌子的女孩子面前时，打量了一眼，却不由地站住了脚步。
魏长亭仔细上下看了看这女孩子，她比别的女孩子大个几岁，说是鹅蛋脸，上边是、却是尖下巴颏，一双眼睛很灵醒；身上破烂的单衣，细细高高的。
那女孩子见魏长亭打量她，头垂得很低；路边她旁边坐的应该是她的父亲，悄悄伸手在她腿上拧了一把，那女孩子忙抬起头来道：“先生，你雇了我吧？我在家里什么都能做的，洗衣服、做饭、插秧、喂鸡都会做的——”
魏长亭笑笑没说话，看牌子上写着五元；开口道：“把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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