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亭摇灭了点烟的火柴，扔了，说：“有些事情只能跟李主任单独说。”
李士群便让办公室内的其它几名干部回避了。丁默邨往外走的时候还看了魏长亭一眼，心想，这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看样子好象还有些来头，士群竟真的要我们这些人回避。
上次魏长亭来的时候丁默邨不在，事情处理完毕后也没人给他汇报这件事儿。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士群和魏长亭两个人了。
李士群说：“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你可以说了。”
魏长亭说：“李主任。其实我上次来就是想跟你说说纸条上所写这个人的事情，只是无缘得见李主任，所以也就没有说。”
这事儿事关重大。此时李士群也放下了架子，笑着说：“上次怪我，是我怠慢了魏中队，不过你为什么不提呢？你一提来是为了正事，我怎么样忙也要接见魏中队的。”
魏长亭低头摇了摇，一副忧心的样子：“这件事关系到我的性命安全。其实上次来之前都反复想了许多遍，鼓足了勇气；哪知道无缘见到李主任，我心里本身也打着鼓。想这是天意，所以就没有说。”
李士群没敢多问魏长亭怎么又想开了，怕刺激了他的反复；说道：“上次是我太忙了，你看让魏中队从中午等到了晚上，到第二天我以为能有时间，结果又有事情，我怕误 了魏中队的工作，忙吩咐了人让魏中队先回。我这两天还想着找时间和魏中队坐一坐，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天意就是让我们要见面谈一谈的。”
谁不知道谁话表面上话说得好听啊。吴四宝上次在魏长亭面前威胁的那些言语还历历在耳。
魏长亭点头道：“是是，是这样。”
还是一副忧心的样子，指甲掸了掸烟灰：“这些天又反复想了想，觉得还不知李主任的决定，要这样就可否决了，有些太可惜了。”
“对对！”李士群说道：“交了心才知可不可托付，还没了解对方是什么心意，怎么能知道可不可交朋友。魏中队，你就将事情说出来吧。”
魏长亭象是鼓足了勇气。出了一口气，腰板也挺直了。说：“是这样李主任，这个赵理君曾找过我，我和他见了一面，他让我做他们的线人——”
魏长亭一开口说，李士群心跳就加快。但魏长亭这样简而化之讲述，让他听了两句就疑窦丛生，赵理君这样的人物，轻易去亲自见敌对政府警察局一个小中队长？他说道：“魏中队。不急，你把你们见面的情况祥祥细细地说来。”
亲自把桌上给魏长亭倒得茶水站起来递给了他。
魏长亭忙欠身接过。他祥细地“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李主任，我有时爱来租界看电影。半月前那一晚，我到国泰大戏院，刚准备过马路到对面的国泰，正左右看车子，这时忽然有人搂住了我，亲热地说‘魏中队，来白相啊’。这左边被搂住了，右边也被人搂住了；我还以为是谁呢，扭头一看两边，两个人都不认识，脸上还都象是见了老熟人的笑。我纳闷刚想问，左边搂我脖子那人手上暗暗一使劲儿，我的娘啊，这胳膊上劲儿真大，李主任，你想我这体格，细脖子，当时他也就是一紧一松那一下。我就觉得当时气喘不上来，脑袋‘嗡’地一下子，你想还能说出话来。一个家伙就大声笑着说‘兄弟，走，遇上了就一块喝酒去’，李主任，你想经过刚才那一下我还敢反抗？两个人就搂着我，说不好听的话就跟搂个小鸡仔似的，还说笑着，将我搂到了路边一辆小车上。车子一直开，后来停到了三鑫俱乐部（黄金荣开得一家赌场），到了赌场后一间吸大烟的包房，里面有个人在等着我。这人两撇八字胡，龅牙，那眼睛我忘不了。阴冷阴冷的，你想六月的天，看他的眼我身上一点都不热了——”
李士群一直听得很仔细。知道等魏中队这人是赵理君，他是粘了胡子、戴了牙套化了妆。
魏长亭：“他让我坐下，问了我名字、职务。我还纳闷，站在我身后那两人在国泰都叫我‘魏中队’。他还多问我干什么？但身后站着那两人，你想我还能不老老实实说吗。我谙了。他这下给我讲大道理，说我给伪政府做事是汉奸。讲了一大通国家民族大义。讲完了大道理又给我说，只要我愿意当他们‘重庆方面’的线人，每月会给我一笔津贴。他说着还掏出了一沓钱，说只要我愿意，这五百块钱就是先给的赏钱——”
说到这里。魏长亭举起杯子喝了两口已温的茶水，欠身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继续说道：“李主任。你想咱们到新政府做事，哪想什么旧国民政府、汉奸什么的，不过就是为了赚钱升职。他讲那一堆大道理，我听得头胀，不过是看身后站得那两人‘面子’勉强听完；不过他后面的话我心动了。这现给五百元，后面每月还有津贴费——”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李士群说：“李主任，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想我这人不忠吧？”
李士群心想，这家伙还会看人心思。李士群是特工机构的头头，带一帮人做特工这种刀头舔血的危险工作，最爱的就是忠诚的手下，最恨的就是反叛的。
魏长亭：“可是李主任你想啊，当时那样子，我要是不答应，当时他们就能把我的命要在那里，所以我也是没办法啊。”
李士群微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魏长亭：“我就问他要我做什么。赵理君就说让我监视局里的局长、处长、几个大队长，发现他们有来租界的事情，就想办法化妆跟踪，然后告知他们。”
李士群捺住激动的心情，道：“那他告诉你怎么联系没有？”
魏长亭说：“说了，给我了个地址，让那里住着一个人，让我通知他就可以了。”
李士群已经在脑子里思忖开了。心想，这个人肯定不会是赵理君本人，一定是个联络员。
本来知道了军统人员的情报一定是要抓的，可现在知道了赵理君这条大鱼，李士群就担心抓了后这联络员嘴紧，这难得有了这样一个抓大鱼的机会，要是打草惊了蛇就不好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魏长亭停止了讲述。李士群拿起来，听完简短地吩咐了两句，挂上了电话，向魏长亭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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