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元慢慢吞吞地说：“我不想要这个。”
方棋没有恼怒, 反而稍觉欣慰。鸿元很少提出要求，现在知道挑挑拣拣了，有进步。
“好好好，不喜欢我们换。”方棋拿起一套黑色的, 问道：“这个呢？”
鸿元摇摇头，开始慢慢后退。
方棋又拿过一套黑色，把他抓回来：“这个？”
鸿元摇头。不大会功夫，方棋一连换了几身, 见鸿元都不喜欢。方棋沉默片刻, 道：“那你自己挑，你觉得哪个好看？”
鸿元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身上的破衣。
“……”方棋眉间一跳：“你逗我玩吗？有漂亮的干净衣服你不穿, 也不看看自己身上那件脏成什么样子了！脱掉！”
鸿元斩钉截铁地摇头, 捏着手指倒退一步，想起方才洗手的时候, 手背和手臂两个颜色，他就莫名地心虚，他好怕这个人嫌弃他, 他一点风险也冒不起，想立刻把自己洗干净。可是又顾忌他之前的警告，伤口不能沾水。一时无所适从。
方棋看他别别扭扭, 劝道：“鸿元穿什么都好看, 你先试试别的。快来快来。”
鸿元咬咬手指,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 倏然道：“我马上回来。”
鸿元一言不合拔腿就跑的教训, 他已经吃过好几次了。先前看鸿元退后，他就有心理准备，于是这句话刚说完，方棋条件反射地抓住他手臂。怕他挣脱跑了，还把人往前一拉，牢牢抓住他以后，方棋皱眉问：“你去哪里？”
鸿元被他抱在怀里，仰头看他，抓了抓自己的外衫，手心都是汗，不说话。
方棋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不能让他养成有话不说，遮遮掩掩让别人猜来猜去的性格，于是道：“刚才我们说了两条。一要勤洗手脸，二不能乱吃东西。现在追加一条，有事说事，有话说话，别让人猜。你要知道，就算是再疼爱你、再了解你的人，也不会事事都猜得对。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你有什么需要，要告诉我。没什么不敢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知道吗？”
鸿元张了张嘴，没人教过他这些。
方棋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肯有什么说什么，而不是藏着掖着，我们之前关系不会那么差？当然，我也有责任。不过，那时我真以为你厌恶我到极点了。”
鸿元有点惊慌地看他。
方棋不为所动，今天不教会他有话直说，以后要是还别扭着猜测会有多累？更会平白牵扯出不必要的误会。
鸿元双手放在他膝盖上，方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鸿元低头说：“我去沐浴。”
方棋长长地松了口气，温柔地说：“为什么想沐浴？”不等鸿元回答，方棋举一反三地想，不想换衣服——想去洗澡。为什么想洗澡？因为身上脏啊，所以才不想换衣服？
方棋心里猜出大概，却没就此打住，继续诱哄道：“你是不是怕自己弄脏新衣服？”
鸿元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忐忑地轻声轻气地说：“你会不喜欢。”
方棋心都化了，很高兴地抱抱他，在鸿元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以后也要保持知道吗？这样才是乖孩子！”
鸿元慢半拍地摸了摸脸，脸唰地涨得通红。
“这样，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洗澡……沐浴！等过几天，伤口好了，我烧热水再洗好不好？”方棋心道：“幸好刚才没凶他。鸿元不是不懂事呀，好好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方棋柔声道：“鸿元，你做得很好。你不用对我小心翼翼。我喜欢你，什么样子的鸿元都喜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你什么也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鸿元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都是他主动亲自己的样子，脸红扑扑的，俨然已经把亲吻当作奖赏。尝到了甜头，只想要的更多。鸿元看看床，又瞪大眼睛看向方棋，答非所问地说：“我听话，我怕弄脏床。”
然后倾身过去，在方棋脸上矮了一下。
方棋：“……”
方棋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后语在哪里搭的前言，低头看鸿元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向冷静木然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孩子气。方棋没有排斥他的亲近，捏捏他的脸道：“听话就是好孩子。嗯……这个床确实是个问题，不好拆洗。”
方棋想了想，说：“要不穿衣服睡？”衣服比被褥好洗，而且数量多，就算洗不干净扔了也不怕。这样说完，又隐约担心鸿元误会在嫌他脏，方棋补充道：“我和你一样，也穿衣服睡，我们两个做伴。”
鸿元一心想再亲亲他的脸，方棋说什么他应什么。想到方棋刚才让他脱衣服，二话不说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光溜溜地站在方棋眼前，扶着他的肩膀，亲了亲方棋的下巴。从床上拿来一件衣服，攀着方棋亲了一下；穿上新衣服，觉得自己很乖，去碰他的嘴角，方棋察觉到了，别开脸，碰到了脸颊。
“嗯？不行！”方棋把他推到一边。孩子表达亲近，亲吻脸颊并没什么，可不要再过了！
鸿元不解地看他，不懂自己哪里错了，委屈地道：“你不喜欢我了。”
方棋正起脸色，道：“喜欢喜欢。可是，喜欢也不能亲嘴巴。知道吗？不仅是对我，以后你长大了，也不能随便亲别人……呃，嘴巴不能随便乱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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