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初时分，娄敏中回到家里。他叫上陆行儿，两人一起去了柳花巷。娄敏中在一个没有临街房的院子门口停下来。上前敲门，并喊道：“柳老先生在家么？”院子里传出回音：“来了，谁呀？”娄敏中道：“娄敏中。”又回头对陆行儿道：“是柳先生儿媳，也已六十多岁。”门打开，柳先生的儿媳道：“噢，是娄师爷娄先生呀，进来吧。刚才老爷子还在念叨你呢，说是贼兵围了城，想知道府里如何计议的。”娄敏中和陆行儿跟着柳先生儿媳来到客厅。陆行儿打量着这个小客厅，虽然不是多么豪华气派，但还是比较干净典雅，毕竟柳夏是秀才出身，教了一辈子的私塾，且能为人治病，有些进项，可算得上是一个中等富户，比起一般老百姓那是强多了。柳先生坐在一把较矮的圈椅上，椅子上还铺着棉垫子。一见客人进来，他忙给客人让座，但毕竟年岁大了，没有起身。娄敏中和陆行儿落座后，柳夏道：“我正想见见你，你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娄敏中也是秀才出身，况且今年也五十开外了，所以柳先生对他很是客气。此时，娄敏中见柳先生这么说，便笑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两人相对大笑。娄敏中指着陆行儿道：“这是我朋友的外甥，从南边过来，想见一见柳先生。”陆行儿道：“哎呀，来的匆忙，忘了给柳先生带点见面礼了。”柳先生道：“罢了，罢了，见面就好，见面就好。”娄敏中道：“柳先生，最近四龙来过没有？”柳先生道：“昨日还来看我。他们住的离我家都不远。怎么提起他们来了？”娄敏中道：“哦、哦，随便问问。”陆行儿接话道：“柳先生身板子还扎实吧？”柳先生道：“还行吧，活了这么大，不如早走了好！”陆行儿道：“哪里话，老先生德高望重，大家都愿你寿比南山呢！”寒暄了一会儿，陆行儿转入正题。他道：“柳先生，这几年朝廷征集花石纲，又搜集古董字画，这一代老百姓反应怎么样？”柳先生道：“唉！别提了。老百姓都怨声载道，折腾的都活不下去了。就连我的一副东坡先生的题扇，也被他们弄去了。那还是我的父亲早年在杭州修苏堤的时候向苏学士求的呢。当时，苏学士正在知杭州，那真是个好官，现在的官吏，嗐，没法提了。就是现在的侯德才，什么玩意儿。”他扭头一看娄敏中，觉得有些失口，忙道：“娄先生在此，唐突了，你不介意吧？”娄敏中道：“没关系，我与你的看法是一致的。”柳先生接着道：“娄先生，方才听说方腊贼兵围了城，不知府里是怎么应对的？”娄敏中道：“府衙都部署过了，四门都有兵将把守。不过，恐怕守不住。方腊来了几万人，而秀州兵微将寡，怕支持不了几天。”柳先生道：“这个方腊到底怎么样，居然能占了好几个州？”陆行儿接话道：“老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从南边来，了解一些情况。方腊是穷苦人出身，只因受不了官府和地主的欺压，才揭竿而起。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每打下一个州县，都要开仓放粮，接济百姓，很受老百姓的欢迎，要不然咋能一呼百应，这么短的时间就发展到几十万人？”柳先生道：“那你说他还是百姓的救星哩？”陆行儿道：“反正听百姓们都这样说。诶！老先生是否听说过推背图？”柳先生道：“嗯！略知一二。怎么啦？”陆行儿道：“有这么几句道：‘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杭城。’不知老先生可解否？”柳先生道：“哦！听说过，请详解。”陆行儿道：“那‘十千加一点’乃是个‘方’字，十千是个万字，加一点就是‘方’字；‘冬尽’即腊月，分明就是‘腊’字。后两句就很明了了。”柳先生道：“嗯，有趣，有趣。莫非方腊还有天下？”陆行儿道：“柳先生，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方腊手下一员大将。此次来就是潜入城中做内应，三路大军已围城，不日将下秀州。”柳先生道：“那么请问，将军此次来找老朽有何事？”陆行儿道：“有件事想请柳先生出面调停一下。”柳先生道：“请讲。”陆行儿继续道：“天元军三万大军围城，势在必得。秀州城兵少将寡，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听说‘浙江四龙’自发组织民众守城，这是听了官府的蛊惑，把天元军说成是贼妖，烧杀，无恶不作。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敢向老先生保证，天元军进城秋毫无犯。现在如若四龙参合进来，势必会给天元军攻城带来更大困难，天元军伤亡更大，城中百姓也会做出更大牺牲。仅凭四龙一时意气用事，抵抗数日，没有什么意义，徒增双方伤亡。柳先生认为如何？”柳先生道：“陆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是否有要我出面说服四龙的意思？”陆行儿道：“正是此意！”柳先生道：“那老朽就试试吧。”陆行儿起身道：“那就太谢谢老先生啦。多有叨扰，不胜惶恐，晚辈告辞。”娄敏中也起身道：“柳先生多多保重！”柳先生道：“老朽身子不便，恕不相送。”他叫来儿媳送娄敏中和陆行儿出门。
达到目的，即行告辞，陆行儿的意思就是给柳老先生留下充足的时间，让他今晚就有时间会会“浙江四龙”。果不出所料，娄敏中和陆行儿一走，柳先生就让他的孙子柳扬去请“四龙”中的老大成贵。
却说成贵正与几个兄弟一同巡视四门，看准备的擂木炮石是否充足，人员分布是否合理。天刚黑下来他们刚好来到南门，便听见有人喊他：“成大哥，成大哥！”他听声音像是柳老先生的孙子柳扬，便踅过来一看，果然是柳扬，便问道：“老弟，何事？”柳扬道：“爷爷在家等你，说有急事要见见你。”成贵道：“好，你先回去告诉爷爷，我一会儿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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