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在哪儿？”有着翠绿色眼睛的白发男子第三次发问。没有人回答他。
矮小的外星研究员在他面前来来去去，试管、量筒、锥形瓶中的不明液体咕噜噜地冒着气泡，呈现出诡异的颜色和质感。白发男子和他的四个飞行队员被固定在试验台上，双手、双脚和颈部都用高密度合金固定住，头部贴着电极片，只有眼睛能自由转动。
尽管处于这样狼狈的境地，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是不得不从他身边走过的外星实验人员都暗暗绷紧了神经。
黑鹰星盟的精英飞行小队，成员都是六星到十星驾驶员，可不是说着玩的。不但仅凭一件战术太空服就撑过了跃迁的紊流和强辐射，趁着研究员的大意几乎被夺取了三间实验室的控制权。还是博士下令封闭了下层的所有舱室，强制喷射了针对黑鹰星人最新的催眠气体才控制了状况。
即使固定他们的是可以用于太空工业的高密度合金，兜帽研究员们还是不敢将他们视作毫无反抗之力的对象。不知道是发声器官独特还是为了防止被套话，整个实验过程都是寂静无声的。没有人敢回答白发男子的质问。
戴着紫色兜帽的研究员取出注射器，从右边看起来是高速离心机的装置上提取了试剂，拖着沉重的步子向试验台走来。
白发男子余光瞟到了他的动作，眯了一下眼睛，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了精悍的光芒。研究员和手里的注射器都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起被他掐住脖子单手摁在墙壁上的恐惧，那种高等掠食者看小型猎物的眼神让研究员本能地畏惧。
“这是什么，”旁边蓝发的飞行员甲平静地问。“我先来吧。”
“我这队长还没说话，有你什么事。”白发男子打断他，“要扎就扎。”
研究员哆哆嗦嗦地站在半米外，将压力注射器中的液体隔空注射进了白发男子的颈部。
对方没事人一般地嗤了一声，倒把研究员吓退了一步。
监护仪被推到了白发男子身边，他身上贴上了更多导线，仪器实时监测记录着他的生理数据。剩下的四名飞行员似乎被作为对照组，注射了其它四份液体。
研究员放置好所有的仪器，暂时退出了实验室。
“白队，他们给我打的好像是强化剂，”蓝发飞行员等实验室大门合上后，冷静地说，“我感觉肌肉有灼烧感，应该是快速燃烧自身能量进行短时强化的功效。怀疑有比较大的副作用。”
“我的好像是致幻剂，”红发飞行员闭着眼说，“你们看到实验室的灯是不是白的，我看到了非常鲜艳的红色和绿色。”
“我好像嗅觉出了点问题，”灰发飞行员不停地抽着鼻子，“你们身上都散发着雌性的信息素。好浓，如果不是受过耐药训练，我都快有求偶冲动了。”
“滚你的，”其他三人骂道，“自己憋着。”
“白队，你怎么样了？”蓝发飞行员看到白禹一直没有出声，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白发的黑鹰十星驾驶员咬着牙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但是蕴含着风暴。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队员还想继续问，实验室内的光显屏却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展示的画面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将自身的状况暂时抛在了脑后。
屏幕另一端，以监视器的俯视视角，显示出了一间纯白的房间。
五个被当成实验体的飞行员眼神齐齐一暗，眼底被激出某种凶暴的情绪。困住他们的合金甚至出现了被拉伸的痕迹。
黑鹰星系视若珍宝的蛋，正静静搁在共计六十三个独立支架上，接受温水的加热。孵化台下焰心颜色呈现一种诡异的绿色，水箱温度仪上的温度正在逐步攀升。
这些蛋正在被用一种野蛮的方式，强行催育。
—
他醒来时感到一阵饥饿，好像之前赶工程码了一天的代码，一天没有离开座位，粒米未进的那种空虚感。胃酸一阵一阵地冲刷着胃壁，提醒他腹内空空，急需进食。
好饿，我这是睡了几天。
他继续摸索身边的墙壁。用柔软的小拳头捶了几下。
有人吗？放我出去！
监控屏幕中，被海盗涂料刷成各种颜色的蛋寂静无声——这很正常，从海盗手里接过来时，这些蛋的活性就已经很弱了，外星研究员开了几次会，凭借内应给出的那点孵化资料根本无法得出有效补救措施。眼看大费周章偷来的蛋要大面积失去胎动，红眼首领决定强行加速孵化。
养殖场的蛋都是通过人工加温催熟的，同样卵生的黑鹰星蛋说不定也可以呢？
星际物种和儿童保护法什么，在实验者的心中毫无分量。
要是实在不行，还有那些成年体可以供他实验。黑鹰星人的遗传因子很独特，几乎无法进行细胞克隆。但黑鹰星系也有活跃在地下的三无产业，到时候抓几个特殊行业服务人员来与这些天之骄子配种。就算高等级的黑鹰星人是出了名的受孕困难，多试几次，多试几年，总会有结果的。
红眼首领心里盘算着。紧紧盯着面前的监控器。
监控器左边是孵化室，右边是实验室。那几个成年体看到孵化室的情况已经狂暴起来了。
白发队长正在快速和队员说着什么。
很好，要的就是你们生气。情绪越激动，药效扩散的越快。
突然，一颗浅金色的蛋微微摇晃了起来。蛋壳里甚至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实验室里的飞行员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孵化室。黑鹰星人的受孕率和破壳率都在逐年下降，幼崽的降生是非常隆重的大事。尽管是在这样叫人窝火的条件中，毫无族人保护下降生的幼崽，也是宇宙的恩赐。
受到了极端的摧残，仍然一心向生，这是生命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
红眼首领身体往前倾了倾，果然是这颗蛋。收到的六十三颗蛋中，本来是这颗蛋和另一颗涂成天蓝色的蛋生命力最强。随着孵化手段的停滞不前，另一颗已经渐渐衰弱下去，这颗金色的蛋却没有叫他失望。
出来吧。哪怕只有你一个，也是极珍贵的实验素材。
那颗蛋的晃动持续了近半小时，始终没有破壳的迹象。
难道是蛋壁太厚了？红眼首领按捺住叫人敲开蛋壁的冲动，这种破壳的事情不能借助外力，不然容易造成蛋中幼崽的死亡或者先天不良。这是生物学常识。
再等等，如果真的出不来，他一定亲自动手用激光刀把蛋壳平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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