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闻声怔住了，纳闷看着李悦问：
“是你三爷爷的声？”
“……好像是。”
“他来干啥？”程雪嘀咕完，叮嘱李悦看锅，不急不慢的出屋。
“晖子媳妇忙着呢是不？”
“嗯。”程雪应声，打开院门，没有拴狗。
李老三见她没有让自己进屋的意思，就站原地道：
“孩子，依我是不想来，可族长病了、下不了地，非让我来。我就走个过场，你该咋决定就咋决定，咱爷俩没那么多说道。”
都说李老三聪明，今儿算领教了。回头把虎子拴好，请他进屋。
“既然三叔开门见山，那我也不拐弯抹角。我猜到了三叔的来意，也猜到了李方的意思。不过族粮我都不交了，三叔觉得鞭炮我能买吗？”
“我知道不能，我也说了，可他就不死心，非让我过来。咱爷俩就走个过场，你权当我喝多说胡话呢。”
人家这样的态度，程雪自然不能敌视，笑着摇摇头道：
“看三叔说得，我还能不分好赖？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您说这些年爆竹都是我家买的，清明祭祀也是我家出的东西，那族里的银子干嘛去了？”
她知道李老三是个有野心的，所以才故意这般说。当然也猜到了李方会给这些族老银钱，可给出去的银钱，绝对是冰山一角。而且，让他来的也一定不是李方。
见他沉默不语，程雪再下猛药——
“三叔，我跟您透个实底儿，我们家晖子不会在村里久呆。族学里那么多好苗子，譬如李万平。加以时日，肯定能有出息。晖子现在猛劲儿科考，就是为给这些苗子铺路。族长跟族学，我们家从来没想过。”
这样直白的话，李老三想装糊涂都装不了了。之所以他一直任由李方打压李晖，就是怕这小子冒头。如今人家表态，那还有啥顾忌。
“行，三叔知道该咋做了。你这丫头是真厉害，难怪当初李庆年他娘非闹腾要你过门。有你守着晖子，那小子错不了。三叔谢谢你，事成了一定好好补偿你们。”
“三叔太客气了，您这是顺应天命。”
程雪狗腿的话，顿时让他“哈哈……”爽朗大笑。换族长不是头脑一热的小事，需得从长计议。
站起身要走，程雪赶紧用小盆捡了一盆丸子。
“三叔尝个鲜，刚出锅的，热乎。”
“不用，我家也炸了。”
“您还跟我们客气？快拿着吧，又不是啥好东西。”
程雪边说边送他出门，目送走人好远后，这才回屋。
鱼已经炸完了，油倒入小盆里，留着日后炒菜用。特意在府城买了十斤豆油，就为今天炸东西。
“糖糖回屋歇会儿，娘去看看你爹。”
“我也去吧娘，帮爹裁纸。听铁蛋说好多人跟爹定对联跟福字，真好。”
李悦说的“好”，不是因为鸡蛋，而是因为村里终于肯承认他们、重视他们。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谁又能真正做到“不在意”？
“那也不用你，进屋哄弟弟、妹妹睡觉，你也躺会儿。”
强硬把人提进屋，她进书房时，李晖正趴桌子奋笔疾书，言懿忻在旁边写福字。他也练了好几年，有些功力在身，肯定比李方写得好。
“媳妇过来帮我磨墨，我得多写一些。”
“为啥啊？”程雪纳闷。
李晖抬头做了深呼吸的动作，她瞬间了然。
对，今年李方写不了，村里大部分人都得来这边。
墨磨好了，她又去裁纸，反正不能闲着，人家两个都忙呢。
正干活呢，外面传来卢氏的声音。
咋地，李老三这个说客不行，又换个来？
程雪出来见虎子一直拴着没放，先把狗放了，然后再开门。
“婶子有事？”
卢氏刚要进院，见虎视眈眈的大黄狗，赶紧“哎哟”一声，后退两步。程雪趁机出来，关上院门。
“啊，没啥大事，就是你二叔病了，写不了对联，让晖子把今年村的对联写了，然后交一半鸡蛋入账。”
啥？这么不要脸的吗？
程雪“呵呵……”嗤笑，说：
“啥前儿定的规矩啊？”
“啥啥前儿定的规矩！一直就这样，只是你们不知道。一年就写那几幅对联，能让你们交一半？”
卢氏高傲的样子令人作呕，这种人就不能让她有实权，否则分分钟飘上天。
“族里这么开明？既然开明，为啥年年要让我家出爆竹？清明祭祀出供品？”
“你家地多、家底厚，你们不出谁出？”
“婶子，您确定族里就是这个想法？”
“我……”卢氏捂嘴，慌得不行。
一激动，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这会不会坏事啊！
程雪很生气，最恨这种“吃孙喝孙不谢孙”的人。当然，也恨原主头大！
“既然婶子这么讲，往后别说族粮、爆竹、就是种子、供品，还有这次的鸡蛋，我们家都一分没有。想要我们交鸡蛋没问题，拿出之前的账目。看不见，不交。”
“你啥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很难理解吗？”程雪蔑笑，“您不过是个传话的，如今话传到了、我听见了，您可以回去交差了。往后我们跟你们四房，不来往，不做冤大头！”
相较于程雪的平静，卢氏就浑身哆嗦。
不是气的，是怕的。
她没想到自己口误坏事，这回去可咋办。刚想说软话，徐耿氏从隔壁出来。
“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以为你谁！李方那瘪犊子年年刮配这边，你当村里人眼睛都瞎了？走走走，别搁这儿耍浑，没人伺候你。要是觉得受委屈，里正、镇长、县令，你随便去找。铁蛋娘，回家去，家忙完了吗？我家对联写完了吗？”
“没呢，老多了。”
“那不赶紧回去。”
程雪乖乖“哦”了一声，冲卢氏挥手，关上院门。耿氏朝地上“呸”了一口，哼着小曲回家。
唯有卢氏，气的站在原地磨着后槽牙。
家家户户今天都炸东西，没人出来，所以这一场小闹剧，也就耿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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