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婆的家中到渡口的路程,在夜色中显得十分的崎岖难行。
谢聿衡抱着江浅茉,一路几乎是狂奔过去。他不敢太用力地去抱着她,担心会不小心伤及了她和孩子。江浅茉蜷缩在他的怀中,唇齿间逸出了细碎而痛楚的低吟声。从他初次在“翡翠明珠”遇见她,便了解她即使是在更强烈的痛楚之下,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号啕大哭。
细细的,怯怯的,她的低吟声惹人垂怜。
“浅茉,不会有事的。”
谢聿衡不住地开口去安抚她。
他的心头此刻焦灼万分,衬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阿婆在跟他们说江浅茉的情形的时候,神情以及语气都非常严肃。他和洛文冲不懂得生孩子的事情,但阿婆却是过来人经验非常丰富,既然连她也担心的事情,一定是非常的严重。
意外来得太快太突然,他们什么准备也没有。
入夜之后的海岛十分安静,只有海浪声远远地传来,头顶上面的星光不足够让他们看清楚道路,幸好阿婆的手中一直拿着手电筒。
“前面有个大坑,小心不要摔进去。”
阿婆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脚力完全不输身边的两个年青男人。她又快又稳地走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甚至不时地开口提醒谢聿衡注意足下。
江浅茉眼下的情形,实在是不能再摔跤。
所以谢聿衡紧紧地咬着牙,尽量平稳地抱着她往渡口奔去。
“让我抱她一会儿吧。”
毕竟是一大一小两个人的重量,眼见谢聿衡徒手抱着江浅茉,脚步变得越来越吃力,洛文冲在旁边插话进来。
“不需要!”
谢聿衡厉声地开口。
如果不是他把江浅茉推跌,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假若她跟孩子有什么闪失,他一定会找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拼命。
“小少爷,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阿婆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
江浅茉的羊水早破,假若不能够及时被送到医院,在她肚里面的孩子就会缺氧,情形将会是十分凶险。这不是能够开玩笑,或者是斗气的事情,他们兄弟很应该齐心合力才对。
“聿衡,不要生文冲的气好不好?”
虽然痛得脸色惨白,但江浅茉仍然哀求地开口。
“好吧。”
谢聿衡的力气的确是快要耗尽。
他把江浅茉转交给洛文冲,走了一段路之后再换回来,在两个人的合力之下,终于是把她送到了渡口。阿婆在出门的时候,顺手从床上抽了一个枕头,她让谢聿衡把被子铺开在地面上,然后抱了江浅茉平躺上去,用枕头塞进去托高了她的下半身。
她曾经照顾过不少孕妇,所以懂得全部的应急措施。
在如此有经验的阿婆面前,谢聿衡和洛文冲就像是懵头小子一样,他们陪在江浅茉的身边,尽量地去安抚她的情绪,帮助她减轻身体的痛苦。
“浅茉,大小少爷谁是孩子的父亲?”
阿婆凑在江浅茉的耳边轻声地追问。
谢聿衡以及洛文冲,他们两个人的态度都十分暧昧,假若她现在再不开口询问,只怕后面就不会再有机会。
江浅茉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目光却是落在谢聿衡的身上,带着深深的依恋。
“浅茉,很痛吗?”
谢聿衡碰触到她的目光,连忙俯下身凑了过来。
洛文冲不是滋味地别过了脸,孩子是谢聿衡的,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够改变这个事实。江浅茉午后在海边的时候,不肯开口对他们说出她的选择,但是此刻她的目光那样依恋地看着谢聿衡,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
她一直都还爱着这个男人。
她不肯开口说出来,只是不想伤害到他。
如果他仍然坚持要带她走,只会是让他们三个人都痛苦。
他难过地往后面退开了身体,让谢聿衡更好地凑近江浅茉,并且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婆打着手电筒,除了江浅茉之外,看不清其他两个人的神情。
但是几十年的经验,她却是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大少爷只是陪衬,这位小少爷才是真命天子啊。
岳冬学办事相当伶俐,只过了四十分钟的时间,直升飞机便已经抵步。
伴随着螺旋桨转动发出的巨大响声,直升飞机降落在渡口的空地上面,谢聿衡抱起江浅茉大步急奔了过去。
“聿衡,浅茉的情形怎样?”
岳冬学拉开机舱门迎接,他竟然随着医护人员同来。
“羊水破了。”
医护人员把担架床抬了下来,谢聿衡把江浅茉交到他们的手上,终于看到了专业的医生和护士,他的心到此刻才稍微地安定了下来。
“阿姐,辛苦你照顾浅茉了。”
岳冬学跳下直升飞机,匆匆地跟阿婆打照面。
“不碍事的。”
阿婆向他们挥手道别,“你们照顾好浅茉,孩子生下来就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啊。”
“我们一定会打电话的!”
几个人匆匆地说完分手的话,坐上了直升飞机往医院折返。
天上飞的跟地上跑的,终究速度是不一样。谢聿衡和洛文冲前往渔村,走的是陆上公路,结果几百公里的路程花费了一天的时间。直升飞机载着他们,短短几十分钟便已经回到了城里。
因为有谢承志的缘故,他们才享受到这种特权。
谢聿衡在心底里面,对父亲萌生出强烈的感激之情,有些事情他平常并没有在意,但是在危急的关头才发现,他的父亲足够成为他的骄傲。他一直对他有很深的成见,现在马上就要成为孩子的父亲,他逐渐地开始能够理解他的行为。
洛文冲在飞机上面的时候一直很沉默。
岳冬学十分清楚他们这趟前来的目的,被医护人员用担架床抬上了飞机,江浅茉与谢聿衡一直十指紧握,而旁边的洛文冲却是神色黯然。这样的情形不需要当事人开口,他也可以看出结果是怎样。
“文冲,不会有事的。”
他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安慰。
“岳叔,我没事。”
洛文冲眼神苦涩地抬起了头。
得到与失去之间只隔着很近的距离,现在那层薄纸被揭破,谢聿衡与江浅茉他们即将要一家三口圆满地生活在一起,而他除了成全他们之外,再没有其它的道路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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