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太瘦了。
像最细枯的梅枝，幽幽开了朵梅花，却脆弱得承不住再多一分的重量，连白蝶也不敢停歇。
一身清隽骨相，却当真只容远观么？
“我同你去。”
叶雨初一怔，回头：“去哪儿？”这话说完就反应过来，她要送自己回家。
“用不着麻烦一趟，我收拾完马上得去虎峒。小刀估计等急了——”
姬云都把外套披她身上，拎起旅行包开门：“同去。”
叶雨初这才真的听明白，一时失语：她也要去虎峒，同去。
姬云都说得太自然。可她听懂的那刻，感觉心颤了一下，像在极短一瞬悬起又坠落，还没弄清怎会这样，脚底步子没停，随姬云都先行的背影，出了客栈。
姬云都打着伞，二人沿着沱江河岸一路向下游走。
雨还是挺大，她们并没闲聊，姬云都时不时轻声开口提醒她，不要踩到水坑。
关心点到即止，却永远恰到好处，温暖妥帖。
“姬云都，你是家里长姐吗。”
“不是。”姬云都否认得很快，沉吟片刻后补充，“我有一位兄长。”
叶雨初讶异，半晌才斟酌喃喃：“……你会不会，经常操心你哥哥？他要你照料？”
姬云都狐疑看她一眼：“不会。我与他道路不同，谈不上照料。”
“……真看不出来。”叶雨初抿了抿唇。
姬云都很会照顾人，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成熟能干，贤惠寡言，很容易联想到关怀弟妹无微不至的长姐，哪里会是被哥哥疼宠、不谙世事的妹妹。
如果放在旧社会，她收敛好自己那身武技，单冲温良恭谨的性情，大概提亲的人会多到踏破门槛——正应了那句古语，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叶雨初放在衣兜里的手不自觉捏紧。这件风衣外套也是她的。风吹斜雨丝，吹动衣领扫过颈子，幻觉竟似姬云都的手轻柔拂过。
她的衣衫，自然有她的气息。
叶雨初下意识扭头：距离这么近，自然看得清楚。她乌发仍是规矩地盘绾脑后，五官遮在雨伞的阴影里，苍白而淡漠。姬云都总刻意降低存在感，过分冷漠的神情让人望而疏远。但就算冷肃如斯，只要多看两眼，还是会被她深邃眉眼吸了去。
叶雨初恍惚地想，她的眉眼大方深邃，如果真有纵情任性的时候，只怕神骨疏朗，林下风致，如桃花灼灼绽放，柔软却明烈，夺人精魂。
没有人天生冷漠。也许终有那么一天，她能遇到喜欢的人，渐渐温热起来。可谁会这么幸运，讨得姬云都欢心？
能入她眼的男人，该什么模样？
谁能与她般配呢……她这么好。
脑中掠过梁信模糊的影子。梁信喜欢姬云都，叶雨初是知道的。梁哥是很好的男人，会照顾人，会疼女孩，但这些好，还是……还是不及姬云都。
他甚至连“姬云都”都不知晓。
叶雨初心里有个声音，细弱却坚定地说，她这么好，谁也配不上。可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以冷嘲的口吻，讽刺自己：梁信配不配得上，也是姬云都自己说了算。她对你推心置腹，视你为友，你却背地里想她寻不到良缘，无所归宿。这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么？
不是的……不是的！
我只是想不出。
我只是想不出她会嫁与谁。
叶雨初脸色惨白，周围明明还在下雨，凄凄冷冷，她背后却渗出一层汗。
她又控制不住去看姬云都的侧颜，如珠如玉，温润生光。
“怎么了，不舒服吗？”姬云都发觉她总在看自己。
叶雨初收回了目光，垂眸，声音轻轻：“……没。我们走风雨桥吧，近一点。”
你有男朋友么？
从前你总突然消失，是去见男朋友了么？
她开口欲问，又慢慢咽了回去。一念之间，心头掠过一抹失落。
这失落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的，似秤砣在无可救药地下坠、再下坠，撕扯心脏。她咬牙拼命忍住不甘心，咬到牙根都隐隐作痛。哪怕这不甘心来得莫名其妙、蛮不讲理。
她莫名其妙地怕，怕听到姬云都的回答。
哪怕清楚，只要自己去问，姬云都一定会给出最真实的答案。但就算她说没有，也不能消除满心失落。好像这问题一出口，就注定把珍藏的、某种不可说的绮梦生生推远了。
如果她说有。
如果姬云都说她有男……
她的头隐隐作痛，竟然比方才昏昏欲睡时还要难受，再无法想下去。
二人脚步不歇，已走到风雨桥。
檐铃乱响，惊醒了叶雨初低沉的思绪。
一路都在瞎琢磨什么。
这是人家私事，还不如多关心手里的案子。
叶雨初深吸口气，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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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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