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能够成为那个阿青——
模糊的，并没有明确目的的想法如同藤蔓一样在少年的心中扎下了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面前这个有着眉眼温柔的少年在之后温柔呼唤自己，小乞丐，或者也可以叫做是小哑巴的手指就因为过渡的激动而微微抽动起来。
心脏跳得很快，他近乎贪婪地凝视着易久微微蹙眉的样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专注……甚至可以说是火辣辣的目光，让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易久感受到了怎么样的困扰。
没错，困扰。
事实上，我们的小乞丐同学在心中疯狂渴望的念头，一丝一毫都没有传递给易久。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的眼睛明亮到吓人，那种像是要在他身上舔两口的狂热目光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还是可以理解的吧。
易久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一定饿了很久，所以才会对他表现出这样的热切吧。易久很快就给那种痴迷而狂热的目光给出了结论。
虽然至始至终他都觉得很不自在。
“吃完的话，就悄悄地走吧。”他再一次地叹气，然后对着一口一口吃着红薯，眼睛却一眨不眨落在他身上的小乞丐说道。
然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对方就像是收到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猛然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莫名其妙的，易久脑海中浮现出了“泫然欲泣”的这个词语。那种宛如被抛弃的眼神让他身上无法言说的尴尬澎湃了起来。
“那，那个……”易久不自在地搔了搔脸颊，为难地说，“你知道的吧，这里养了狗，如果让其他人发现你就了不得难了。所以你吃完就快点走，这里的厨娘说不定就回来了。”
易久说的是实话，任何一个大户人家，尤其是易家这样的，是绝对不可能容许一个小乞丐出现在自己家的厨房里的。一旦他被发现，等待他的恐怕是非常可怕的下场——理所当然，易久也绝对会受到牵连。
话是这么说……
但是，小乞丐的眼神是在让人没有办法忽略掉。
真是让人觉得心口微微刺痛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易久伸出手，落在了因为听到自己要被赶走而全身都僵硬掉的小乞丐的头上。他的头发比想象中的要干净很多，硬邦邦的简直就像是一捧稻草。
易久因为那粗糙的手感而皱了皱眉头，同时某种细微的维和感浮现在他的心头，但是仔细想想，那种感觉就像是微风一样从他的思绪中溜走了。
而在他手掌下，某人整个人都因为那过于温暖的触摸而绷紧了。
好看的人，抚摸了他的头。
光是这一个事情就让他彻底陷入了如同烟花般灿烂的，狂烈的喜悦之中。就这样，厨房中的场景在易久的沉思和某人的喜悦中落入了某种奇异的气氛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易久才猛然会过神，他始终没有想到究竟有什么不太对劲，也真是因为这样，他忽略掉了小乞丐在他手掌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从眼中溢出来的巨大的失望。
“好了，快点走吧，别被抓到了。”
易久看到对方已经将红薯吃完，暗自在心里算了一下厨娘去吃酒的时间，心中有些焦急。他伸手，轻轻地推搡了小乞丐一下，示意他从厨房里出去。如果真的让吃酒回来的那个女人碰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会是一场致命的灾难。
易久并没有想过自己轻轻的一个行为会引起这样大的反应。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量，小乞丐张着嘴震惊而伤心地看了易久一眼，他的嘴唇因为难过而微微撅起，微微渗透出泪光的眼睛在肮脏的小脸的衬托下愈发显眼。
易久几乎愣住了。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小乞丐干哑的嗓子深处挤压出了几声难听到极点的气音，随后他就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竟然发出了那样奇怪的声音——不好的记忆瞬间覆盖了他，他如同受惊的鹿一样猛然从易久弹开。易久站在原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解开门锁，跌跌撞撞地一头冲了出去。
“喂……”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然后顿住了话头。
他该说什么呢？易久脸上浮现出苦笑。他走过去将小乞丐打开的门关上了。
那种仿佛是从空气中忽然生长出来的淡淡忧虑爬满了他的胸口。
那个孩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易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回到了稻草堆里头。炉火渐渐地弱了下来，那热烘烘的温度依然烘烤着易久身下的稻草，然而无论他怎么催眠自己。
易久闭上眼睛，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都不是睡意，而是那个小孩离开时候好像很伤心的背影。当然，易久对于这一点格外的困惑，他仔细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哪里伤害到了那个小乞丐的内心，然后在呼啸的北风中沉沉睡去。
还要过很久，很久之后他才会知道那个小东西全身上下从来不曾有过名为纤细的神经——然而只有易久某句话或者某个行为能伤害到他。
这个夜晚易久睡得非常地不安稳。
他梦到了巨大的蛇披着血红的布料向他游过来，然后死死地缠绕着他……
这个梦非常可怕，以至于当小厨房的女仆歪着满是酒臭的嘴唇将他喊起来的时候，易久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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