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弈的脸上是一片茫然。
此刻，他好像是傻了一样，整个人都手足无措，想要去抱陌云袖，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抬头，无助地看向谈晋承和顾以安所在的方向。
这样的薄弈，对于顾以安来说，是极其陌生的，对于陌云袖来说，更是陌生到了极点。
顾以安紧紧地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清楚地看到陌云袖的后背已经烂完了，她那暴露在外的脊椎，也被卷席着玻璃碎片的强烈冲击波给斩断，更不用说还有几片玻璃，就那么直直地钉在她那已经不完整的脊柱上。
只是看一眼，顾以安就知道，此刻陌云袖的下肢绝对已经完全瘫痪，甚至于她都不会有疼痛感了。
这样的伤势，即便是立刻送入世界上最高级的手术室，请世界上最优秀的神外医生主刀，都不可能治好，更别说是在这里。
陌云袖，必死无疑。
这一次，她是真的会死了，而不是像之前那么多次，不断地假死复活再假死……
顾以安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痛恨陌云袖吗？她也不知道。
曾经，的确是痛恨的。可是后来，她又觉得陌云袖很可怜，就是一个可怜虫，痛恨她只会让她兴奋让她更加变本加厉，而且痛恨她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帮助，反倒是会让自己更加烦躁不安，所以渐渐的，顾以安就不再痛恨她了。
她不是没想过让陌云袖去死，甚至前面陌云袖假死的时候，她也曾经高兴过的。
可是现在，她真的说不出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也快要死了，不免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吧。
只是看着薄弈脸上那茫然的表情，她有些难受。
不管陌云袖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管顾以安有多恨她或者是可怜她，至少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陌云袖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很可怜的。
她最渴望的就是薄弈的爱，可是薄弈却从来都不曾给过她任何希望，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她。而且不是欺骗性地利用，而是非常直白地利用。
薄弈非常明白地跟陌云袖说过他只是需要她来配合他演戏，陌云袖明知道是利用，却依然毫不犹豫地答应。
陌云袖能够为了薄弈做到这样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是真的爱薄弈，爱惨了薄弈。
只要是为了薄弈，无论善恶，无论是非，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赔上自己的命！
以前，顾以安也认为薄弈是不爱陌云袖的，不爱就是不爱，无论陌云袖做多少，薄弈最多就是有所触动有所感动，却绝对不爱她。
但是此刻，从薄弈那茫然的脸上，顾以安忽然意识到了，或许薄弈并不是不爱陌云袖，他只是已经习惯了告诉自己他不爱她，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陌云袖……
若非如此，此刻薄弈的脸上绝对不会是茫然的表情，空洞的眼神，就好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
顾以安只是抿了抿唇，什么都不想说，也懒得多想什么。
能怪谁呢？
薄弈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真的能够完全看清楚自己？
无非就是自以为对自己的心意很明白，其实不过自欺欺人……
顾以安再度看向眼前这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她真的很庆幸很庆幸，她从来就不曾怀疑过她的晋承，也从来都不曾吝啬自己的心意。
否则的话，她可能就会如陌云袖和薄弈这般，直到其中一个即将死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彼此的感情，这样，实在是太悲哀了，因为人死之后，真的没有来生……
没有来生啊。
“薄……弈……”
陌云袖那虚弱的声音响起。她完全动弹不得，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弱到了极点。
“你……”薄弈的嘴唇在轻轻地哆嗦，他小心翼翼地让陌云袖靠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他的手脚愣是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她的后背上，依旧没有一丁点儿完好的皮肤了，只能看到碎肉和骨骼，还有大大的血洞……
“顾……顾以安……”
陌云袖虚弱至极，可是她的眼神却极其坚定。
薄弈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唰得抬头，看向了谈晋承和顾以安，“顾以安，你过来，过来！”
谈晋承的脸色顿时一变，紧紧地搂着顾以安，眼神警惕地看着薄弈。
“过来，云……云袖，要见你！”薄弈的声音在颤抖，但他自己肯定毫无所觉。
抱着顾以安的谈晋承，根本不为所动。
“过来啊！”薄弈怒吼。
谈晋承依旧不为所动。
顾以安沉默了一下，看了谈晋承一眼，“带我过去，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陌云袖这会儿都成那种样子了，还能做什么呢？
而且，顾以安大概也猜到了陌云袖想要跟她说什么。
只是，她很想笑，也觉得很可笑。
果然，当谈晋承抱着顾以安走到了薄弈和陌云袖跟前，缓缓地蹲下，让陌云袖能够直视顾以安之时，陌云袖再度开口了。
“别忘了，你……你答应……过，救……救他……一命，你……你答应过！”
陌云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了这么几个字。
果然如此。
跟顾以安预料之中的一样，陌云袖想要说的就是这个。
可是，顾以安很想笑。
她已经自身难保了，又凭什么去救薄弈？
就算是她想救，又要怎么救？
顾以安看向陌云袖的目光很是平淡，几乎是毫无波澜，“我答应过你。不过到了现在，你不觉得说这话很可笑吗？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可能救他？”
“你能！”陌云袖的眸光已经开始黯淡，可她的眼神却极其坚定，“答应……答应我！”
顾以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好。我答应你，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救他的。”
她真不知道陌云袖这般说，究竟有什么意义，非要她这么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保证，有什么用呢？
而就在她答应了之后，陌云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下一秒，她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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