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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墨玖不是要跟她断绝关系,也不是要报复她,而是他失忆了,忘记了在他成为皇帝之后的一切记忆。

不,甚至他现在还‘不是’皇帝,记忆处在刚刚杀了他的姐姐和继父的时候。

痛苦吗?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但寒倾颜没有从墨玖脸上捕捉到一丝痛苦,相反之前他以为自己要杀他时,他的神情只有解脱与轻松。

难怪他在方才会露出那样动人的笑意,也难怪当初他被她抓住后,面对死亡那样坦然,早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害怕死亡了……

寒倾颜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想让墨玖看见自己眼里的痛苦之色。

但当她睁开眼睛之后,还是没有彻底掩盖住眸中的情绪,悔恨、痛苦、自责等等这些情绪全部混合在一起,便成了对墨玖的心疼。

墨玖怔了一下,他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眼神了?就算是叶如梦偶尔流露出来的怜惜,也没有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的浓郁与真切。

墨玖眼睛一酸,险些再度落下泪来,但他深呼吸一口气,尽力克制了回去,眼里反而生出了警惕,却没有一丝攻击性,反而显得脆弱,就像是小兔子面对猛兽时的紧张与恐惧,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陛……”寒倾颜欲言又止,她很快就理解了墨玖此刻的情绪变化。

他才刚刚从他姐姐和继父的地狱里逃脱,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看似对她有些信任,只不过是他被突如其来的温暖给欺骗了而已,明知道这可能会置他于死地,但依旧控制不住,本能的渴望着久违的温暖。

这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黑夜,才会贪恋这微弱的光明……

寒倾颜缓缓握紧了她包扎的手掌,通过刺骨的疼痛,她才能保持住冷静。

不要激动,不要吓到陛下……

寒倾颜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墨玖刚刚从绝望的黑夜里逃脱,本该重新回到光明之下,但他却因为在黑暗里呆的太久,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光。如果让他自己选择,只怕他真的会选择‘死亡’这个逃避现实最快的方法。

现在她应该做的,便是好好引导墨玖,让他一点点接受这个世界。

而无论这个世界到底是黑是白,她都要让墨玖从此以后,眼前只会出现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光明……

“苏和……”寒倾颜唤道,声音之轻,仿佛在对待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猫咪,生怕吓到了他。

墨玖的眼里出现一丝疑惑,呆呆看着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神情,好似一把尖刀,无情的刺穿了寒倾颜好不容易下定了决意的内心。

陛下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三番五次,寒倾颜有些熟练的收敛了眼里的沉痛,脸上带着一丝轻笑,温柔道:“苏和,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是叫这个名字吗?

墨玖迷茫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就没有了自己的名字,而是那些人口中的‘贱.货’、‘畜生’,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也顺便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即便是现在他杀了那些人,他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既是记不得,也是不想记起,仿佛忘记了那个名字,就忘记了过去的那一切……

但是眼前这个人叫的好温柔、好温柔,就好像她嘴里的‘苏和’是她最宝贵的事物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是……也可以‘成为’苏和?

“我、我……”墨玖吞吐许久,眼神突然变得惊恐起来,好似犯了错事被人抓到一样,“我可以是他吗?”

寒倾颜呼吸一滞,几乎是一字字的道:“你就是苏和。”

被她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墨玖‘取代他人’的恐惧与无措顿时减弱了许多,一点点变得自信起来,轻声道:“我是苏和,我是苏和……”

他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身份,又好似是在消除内心里的不安。

看着这一幕,寒倾颜的胸膛有些被哽住了。

谁还说陛下暴虐?他分明是一个连自己失去的名字,都需要别人的认可才敢取回来的人……

“……我是苏和。”墨玖喃喃完第三十次,总算安心了一些,然后看着寒倾颜,“你叫什么名字?”

寒倾颜道:“我叫寒倾颜,是叶如梦……大人派过来专门照顾您的。”

“所以,她没有丢下我吗?!”墨玖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寒倾颜沉默片刻:“是的,她只是有一些非常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好……”墨玖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亮光,寒倾颜看在眼里,情绪复杂的难以形容。

原来在这个时候的墨玖心里,叶如梦的存在这么重要,而在他十九岁时都尚且如此,在之后的六年里,只有叶如梦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她对他而言又会是何等意义?

会不会……其实墨玖也是喜欢着叶如梦的,只是碍于自己过去遭遇的一切,才不敢袒露出来,也让叶如梦从来没有意识到过?

寒倾颜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哪怕是想到墨玖会憎恨她,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与担忧。

因为她一直以为以这个暴君的性格不会爱上任何人,那么就算他恨她,她跟别人的存在又何尝不是一样的?

但当她发现墨玖的内心一直怀着一个人,更是因为觉得叶如梦太过重要,才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寒倾颜觉得自己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失去他……

好在,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来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过错。

寒倾颜知道自己很卑鄙,趁着墨玖失去记忆,在他对叶如梦的感情还不强烈的时候,打算取代她的存在,但她却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因为一旦错过这次,她跟墨玖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

她根本拒绝不了……

最终,这一切的想法和情绪都被寒倾颜掩藏下去,不动声色,不显丝毫。

她只是对着墨玖微微躬身,声音是深深克制着感情的温柔:“从今往后,就让我来照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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