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月明星稀。
陈生躺在西厢的床上。
一股奇特的异香飘荡在整个屋中，闻到鼻息之内，只觉得心神安定。这是昨日大夫开的其中一味药引，装在香囊里，有安神之效。
陈生闻着药香，只觉得浑身疲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恍惚中，他的身影又出现在文宫之内。
文灵依旧坐在摇椅上，坐姿动作愈发像个真人。
“你看，他们长的多么茂盛。”文灵看到陈生，站起身来，手指着不远处的两颗文气树。
陈生看到，文宫一侧，两颗文气树，遮蔽天日，翠绿苍盛。
一颗为千字文所化，而另一棵则是陋室铭所化。
陈生上一次看时，陋室铭化成的文气树还十分细小，如今却也变得粗壮，每一息都有十分浓郁的文气从中吞吐而出，释散到文宫之中。
文灵想要走过去抚摸一下树干，可是没走两步，便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其困住。他努力了许久，却无法再走一步。
“帮帮我”
文灵眼睛之内带着一丝怀念，转身朝着陈生说道。
他的声音充满着一种诡异的迷惑感觉，陈生不由自主操控文气树，想让文气树跳到文灵身边。
“起”陈生努力了许久，可是那文气树却根深蒂固，丝毫没有动摇。
“果然，你不是他，你不是他…”文灵变得癫狂，面容扭曲，声音嘶哑咆哮。
陈生顿时清醒，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你不是他……”文灵还在嘶喊。
陈生看到，文宫天地之上，一日一月以及万千星辰，同时泛出光芒，汇到一处，形成一道光亮的通道，从天而降，冲进文灵身侧的枷锁之上。
枷锁愈发坚固，文灵力量逐渐被束缚，渐渐失了声息。
陈生抬头，只觉得天地内的巨大太阳上面，仿佛破开了三道裂缝，三道裂缝如同倒立的品字形。
“下一篇，要抄哪一篇文章呢？”大日的裂缝瞬间睁开，好似双目一唇，死死瞪着陈生。
而随着大日的话音说出，整片文宫天地内的所有星辰，全部都闪烁着光芒，仿佛在呼应着大日的话。
大日逐渐靠近，看着架势，想要将陈生吞掉一般。
地面上的陈生身影愈显渺小，犹如一只蝼蚁般。无论是现代，还是穿越唐朝百世，他都没有如此接触过太阳。
“啊。”
大日触碰到地面，陈生瞬间惊醒。侧身看天，却发现明月依旧高悬。再摸摸自己的后背，已经一片潮湿。
“主人，有什么事吗？”陈生内视文宫，文灵立刻飞了过来。
“灵，你能走出这片区域吗？”陈生伸手指出，那里是刚才的枷锁所在。
“能啊，我是主人文宫内的灵，自然是文宫所有地方都能出入。”
文灵身形一顿，便出现在陈生所指的地方。而后再次闪烁，又回到原处。
“那株文气树，为何突然变得怎么粗壮。我记得昨日还很细小。”
“主人，今天一天，人境各处都有诵读反馈的文气传来，这文气树自然就长大了，主人你也可以感应一下，这里文气是不是变得更加苍郁。”
陈生细细感应，的确有丝丝毫毫的文气从外界涌进文宫之内，而那文气树则在这文气的滋润下，又多长出一片叶子。
陈生感受着文宫的变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不再。
“呼，原来是一场梦，不过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意识收回，陈生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做了噩梦。
不过，被惊醒之后，陈生却再也没了睡意。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
隔着墙壁，他能听到隔壁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音以及书页翻动的声音。
隔壁，住的是路清明。虽然这个便宜师兄表面上不近人情，也被崔凌骂成愚才。可是他直至深夜却依然在治学，从这里看，便值得陈生学习。
陈生翻出一些纸张，想要将聊斋志异最后的一些文章写出，可是笔到纸边，陈生却突然顿住。
刚刚的噩梦又突然涌出，挥之不去。
陈生眼前，又仿佛出现了那轮大日，裂缝大开，越靠越近，想要将陈生吞下。
“走开。”陈生推开纸张，挥手想要将之赶走。
“恩公，你怎么了。”房间另一侧，月奴听到响声。推门进来。
“月奴。”陈生双目无神，有些无助。他感觉自己像是抄了太多原世界的文章，染了梦魇一般。
这个世界，文可搬山，诗可填海。和前世有很大的差别。
尽管他已经有着百世的经验，可是刚刚的大日靠近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没有依托，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恩公”月奴走近，将陈生护在怀里，手掌抚着陈生的后背。
月奴身后，仿佛有一只狐尾的影子出现，散发着一丝丝气息。
在那气息的影响下，陈生只觉得眼皮格外沉重，呼吸逐渐变得平静，沉沉睡去。
“恩公。”
月奴纤手不停，身子强撑着陈生。
……
厢房尽头，连接的是中间的主房。
已经过了夜半，主房依旧灯火常燃。
屋内，崔凌放下手里的书，舒展了一下身体。
趁着灯光，他隐约能看到有一个白色的倩影，偷偷溜出房间，转眼又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才第一晚，太急了吧。还没到秀才，补起气血可有些麻烦。”
摇了摇头，夫子继续研究经学。
年轻人还是耐不住寂寞。
不像他，三十年来，夜夜以经学为伴。
长夜漫漫。
鸡鸣刚过两声，夫子便走到厢房，敲了下陈生的房门。
一日之际，以晨为先。早晨是读书诵典最有效的时辰。像路星河，早早便起床开始诵读了。
现在已经过了卯时，可自己这个新徒儿，却还在屋内睡着，着实不好。
夫子等了片刻，没有忍住，准备去叫醒陈生。
不过敲门之后，他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选择在门外等着。
吱呀
门轴转动，房门打开。先走出的是一个白色的倩影，声音清脆温婉。
“夫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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