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因为事情太多，散朝之后就接着廷议。
如果朝议是全体朝臣大会的话，那么廷议就是皇帝、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的会议。
参加廷议的人员，是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
不太重要的廷议，司礼监太监或者皇上委派的太监出席。重要的廷议，皇帝亲自出席。
今天的廷议很重要，朱厚照亲自出席并主持。
“皇上大胜鞑靼，创立不朽功绩，直追太祖、太宗，可喜可贺啊。”
李东阳首先恭维了一番，王鳌、谢迁等人，也随声附和，吹捧朱厚照。
吹完之后，李东阳就开始哭穷。
“此次用兵，耗费不少。河南、江西水灾，需要赈济。推广新学，仅仅教材一项，就要花费不少。”
李东阳说了一阵，王鳌补充。
“各地驿递经费窘迫，驿卒负担日重，不少驿卒不堪重负逃亡……。”
“不仅仅是驿递，太仆寺给百姓的养马钱，也该给了。若是拖下去，民生艰难，恐怕激起民变……。”
“此次对鞑靼用兵，京卫武学的武生表现优异，可见皇上变革京卫武学非常成功。各地武学理应模仿。但是苦于没钱，有心无力……。”
众人一个个的，哭丧着脸诉苦。
开始的时候，朱厚照还没有在意。但是听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帮家伙没安好心，惦记上他的钱了，想从他手里套钱。
江南平倭，查办张懋、郭勋等勋贵，擒拿裴正英和宣府走私商人、扫荡榆木川的不法商人，都是朱厚照单独主持的行动，没有经过六部、内阁系统。得到的钱财，自然也都在朱厚照的掌握之中。
北边的钱还不算多，江南和京城权贵的钱，才是大头。
这是一笔巨款，朱厚照确实发了大财，大大充实了他的內帑。任谁看了，都会眼红。
李东阳他们这些人，就是想从朱厚照这里弄一笔钱，用于朝廷开支。
“众卿家，朕明白你们的意思。这一次，朕虽然得到了一点儿钱，但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点儿钱，还远远不够呢。”
那是一笔巨大财富啊，到了你这里，怎么就成了“一点儿钱”？
“首先，雪豹军此次获得如此战绩，本应重赏。便是不格外赏赐，仅仅按照朝廷常例，斩首一级赏银50两，毙敌两万多，该赏多少？至少100万两吧？”
“将士们看在朕的面子上，不用给那么多。但是一点儿也不给，终究说不过去，未免叫人心寒。所以朕做主，平均每人赏了十两。便是如此，加上阵亡抚恤，养伤，也要花十几万两。”
“此次对鞑靼用兵，雪豹军训练，加上宣府兵，定国公京营兵，虽然总数达十几万，但是用时很短，速战速决，花费其实不多。这一点，你们承认吧？”
“行，这个军费户部承担了。但是京营和边镇兵死伤不少，朕还要在朝廷抚恤之外，再给他们一份抚恤。将士为国捐躯，如果不给家人一些补偿，今后谁还愿意当兵为大明打仗？”
“此战之后，就要在漠南、漠北等地设立郡县，招募百姓，留下兵卒驻守。这些不都得花钱么?朝廷哪里有这笔钱？还不得从朕的这些钱里面出？”
“巴图孟克虽然答应西迁，但是他们如果不走，或者故意拖延呢？难道就任凭他如此？那这一仗不就是白打了么。所以，必要的时候还要用兵驱赶，再狠狠地打他一两回，他才能乖乖听话。”
“便是他西迁，西域和中亚那里，也需要用兵，这不需要钱么？”
“再说江南那边。卫所、水师糜烂已久，这一次是由京营勉强支撑。卫所、水师都需要整顿、重建、训练。水师需要建设大量战船。没有强大的水师，就不能剿灭海盗。海盗猖獗，开海就是一句空话。”
“各地武学，也要建设。火器、弓箭等兵器，需要补充，还要研究开发新式武器。种种下来，哪一样不需要钱？”
“这一次，是朕以身作则，逼着各个边镇出兵，跟鞑靼人死拼，才能一战打败巴图孟克。粉碎了他统一草原的梦想，为大明争取了主动。”
“那些边军什么样子，你们还不清楚么？如果不加以整顿，养着他们何用？如果这样下去，鞑靼这回走，下回就可能回来。鞑靼走了，女真还可能来。如此下去，养着八十万大军，不能保卫大明安全，反而不断地吸血。不整顿行么？整顿就需要钱。”
“你们自己算算，朕的钱够用么？没错，钱是在朕的手里。但是都花在刀刃上。不藏在库里，也不用于享乐。朕在家里时，每餐不过一饭一菜而已。在军营里，都跟将士们一样的伙食。别的不说，便是你们，哪个伙食不必朕吃的好？”
李东阳一听，大为惭愧，急忙跪下。
“臣惭愧，请皇上恕罪。”
王鳌等人也赶紧跪下请罪。
“朕并无追究你们之意，也不强求你们都跟朕一样简朴。但是你们也该知道，整顿军队，抚恤军人这些事情，朕花钱了，就不用户部出钱。不也是给朝廷省钱了么？”
“皇上圣明，倒是臣等愚昧。”
“你们也不要总是强调难处。朕也承认，很多地方确实需要钱。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为何缺钱？”
“比如驿站、递铺，朝廷本来是给钱的，驿卒也有相应的补贴。以前驿卒都是能够温饱的，很多人抢着干，为何如今负担日重，有人为此欠债，甚至逃亡？”
“驿马为何如此消瘦，膘情如此之差？为何路边时常能看见倒毙的驿马？分明是有人过度使用马力，驿马死了，没人赔偿，也没人追究？”
“驿递本是接待来往官员的，凭勘合接待。如今有多少不该使用驿站车马的人，使用驿站？来往官员还索要钱财，连家属亲友都在驿站吃住，还要供给他们车马……。”
“如此情形，便是给驿递多少钱也不够用。驿递的各种弊端，连朕都知道，天下百姓皆知，难道尔等不知道？多少条蛀虫在驿递吸血，有多少钱够填的？”
“几个月之前，朕就说过，你们科道、御史不要整天说空话，说废话。扎扎实实干点人事儿，干点正经事儿，办几件案子，不要整天忙着结党营私。”
“几个月过去了，你们自己说，办成了什么案子，查处了几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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