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燕使求和
正月，燕国使者伊臣正在北方冰冷的寒风中艰难地向着平城前行。说老实话，他对这一趟差事心怀不满。
在他看来，长期坚持下去，燕国未必就会输。毕竟，连着和魏军打两次仗，燕军已经发现了魏军的缺点：也就是魏国人很擅长打野战，但并不擅长打攻城战。和龙城墙坚固，除非有城内人配合，极少有人能从内部攻破和龙。再说了，过去几十年间，北方这些胡族政权从善战骁勇的慕容一族到一度统一北方的前后两秦，也都只在北方存活了三十来年。谁知道，魏国内部过两年又会出什么乱子，到那时候没准燕国就会越来越强大呢。
当然，伊臣也明白，天王三个儿子的集体出奔，在精神上给老天王来了一次巨大打击。自从收到冯崇和他转交的冯朗信件之后，伊臣就发现老天王开始动摇了。恰好又到年终岁尾，连着打了两年仗，和龙城周边的农民就没有几家还在种粮食，城里闹起了饥荒。尽管靠着军队，老天王还能控制得了整个首都。但老天王也开始着着急了。他一面派出伊臣向魏国求和，一面又派了另一路使者向南面的宋国求救。
在出使之前，老天王特意召见了伊臣一次。期间伊臣问他：“如果魏皇要求送太子做质子，他该如何应对？”
魏皇只坚定地告诉他：只要不是送太子为质，其他都可以谈。可以称臣，可以主动将于什门送回国，可以送公主冯蓉入宫，但唯一不可以谈的就是送太子入平城为质。
不甘心的伊臣又追加了一句：“如果魏皇坚持要将太子送到平城又怎么办?”
老天王还在犹豫之际，伊臣却敏锐地听到龙椅背后的布幛里传出一阵女人刻意的咳嗽声。一听到这声音，老天王的表情立即坚定起来：“如果要太子为质，那燕国将力战到底。”
伊臣现在回想起来，那大约应该是慕容皇后刻意弄出来的动静，旨在暗示老天王绝不可以将太子送往平城。
伊臣骑在马上，禁不住摇摇头：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竟在于一个年轻女人之手。若这女人目光远大，胸怀仁慈，那至少还不会带来可怕的灾难。但若这女人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呢？只看到自己的孩子却看不到还有那么多百姓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伊臣知道这一次和谈十有八九谈不成。
果然，伊臣在平城只呆了三天就离开了，他在朝堂上被魏皇拓跋焘狠狠地说了一通。这都是后来冯朗听和他经常来往的中书侍郎高允说的。
按照高允的说法，魏皇听到燕使到达的消息，本来还非常高兴。如果能和平收复燕国，对于魏国来说当然是好事。毕竟长安附近羌氐民都不太安份，东西同时作战也不利于军队调整；更何况北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柔然族一直在寻找机会。
但是，第二天早晨，当燕国使国故意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站在朝堂之上，拓跋焘彻底怒了，他逼视着伊臣：“你说的这些我都听到了，如果我说只有将太子送到平城为质，我才同意和燕国和谈，你要怎么说？”
伊臣看到拓跋焘咄咄逼人的样子，本来想直接说：“太子自然可以送来”。但一想到那布幛后的咳嗽声，他想自己就算在这里活着走出来，大约回到和龙也是死路一条。都是死，至少死在平城也算不辱使命吧。
想到这里，伊臣对着拓跋焘施了一礼：“陛下，臣受命出使，临行前天王交待我燕可以称藩，可以将于什门大人送回，可以送小公主送入宫中，惟因太子甚小，实在无法送他为质。”
“那你们天王派你来和谈的诚意又在哪里呢？难道他还抱着幻想指望朱修之带着南朝军队来救他？你们知不知道，就在去年，朕派宋宣、卢玄两次出使南面的宋国，他们自己的问题都忙不过来，你觉得他们还有多少余力来救你们呢?至于北方蠕蠕一族，下个月他们的吴提王就要把妹妹送到我的后宫；而高句丽，如果要支持你们，两年前他们就出兵了，还要你们等到现在吗？你明天就回燕国，告诉你们天王，将他最爱的儿子送到平城来，拿出点诚意来和我谈，否则每年夏天，我都会派大军兵临和龙，打得他服气为止，打得他放弃和龙为止！”
冯朗听高允说，燕使伊臣被拓跋焘骂得不知东南西北，唯唯喏喏告退。伊臣甚至都没有向拓跋焘申请和冯朗见一面就离开了平城。
冯朗一边听高允说着，一直在心时默默地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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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已过，和龙城里，街上刮的风已经带了一点点暧意，不再像冬风那样，似乎要把人的骨头都刺穿。
魏国使者于什门正在牢房里看书。自从冯朗来看过他一次之后，狱长就经常带着酒找于于什门喝酒。这一天，狱长又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进来就大声说：“于大人，下官越来越佩服您老人家了，您怎么知道魏皇会不准求和呢？”
于什门只从书上抬起头，并没有说什么。
狱长也不管，大咧咧地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下：“我听小道消息说，伊侍郎在平城只呆了三天就回来了，说是魏国皇帝拓跋焘把伊侍郎给骂了一顿。哎呀，本来我还指望着今年春天日子能好过点，起码吃的东西没有那么紧张。话说，于大人您是怎么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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