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阴暗潮湿，只铺了些茅草，高墙上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依稀投进几分光亮，细细的灰尘在光柱上盘旋舞蹈。
秦妙蜷缩着身体蹲在角落里，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牢门的锁链被打开，老太监甩着浮尘去了去霉味，一位高大的男人从太监身后走进牢里，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站定。
公公长眉一皱，盯着角落里毫无生机的少女，责怪道：“秦妙，还不快快给陛下请安。”
秦妙木讷地松开环住肩膀的手，机械地看向李允，一头靓丽的黑发凌乱地散落在胸前，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黄袍面前，缓缓地跪在地上，声音沙哑：“臣女秦妙，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允看到她这样子，心里五味杂陈，眸光复杂地看着她：“平身。”
“谢陛下。”
秦妙退后几步，又回到了角落里的茅草上，她的唇瓣因为好久滴水未进，已经干裂起皮了。
一个身着官服，边走边整理乌纱帽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进大牢里，在看见李允那抹明黄色背影的时候，他双膝跪地，冷汗直冒。
“陛下陛下！微臣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公的小眼微眯着，睨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司长，“咱家就是想先问问李大人，秦家大小姐这案子要搁到几时啊，嗯？”
公公尖锐的声音吓得李司长抖如筛糠，“禀告…禀告贵人，实在是上面有人在压着，微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啊！”
李允将视线转移到李司长身上，公公有眼色地退到一边。
“你是说，比起朕来，你更惧怕他？”
“微臣不敢！微臣该死！”
“是谁压着这个案子？”
“这……”李大人面露难色，犹豫道。
公公在一旁呵斥道：“大胆！陛下问你话呢！”
李大人再次趴在地上，心一横，咬牙道：“是宋国丈。”
李允的脸色登时黑了下去，唇边扬起邪魅的笑，宽袖一甩，放声离去：“好好照顾秦大小姐，她若被伤了分毫，朕诛你九族！”
身后的公公用拂尘使劲抽了一下李大人，急急道：“还不快去给秦大小姐换个暖和通明的房间，那般娇弱的身子，怎受得如此对待！”
“是是是！公公莫急，微臣这就去办！”李大人去而复返，一脸谄媚地对公公笑着，“贵人，这陛下是什么意思？烦请贵人指点迷津。”
“呦～这您还看不出来啊，大人啊，为官十几载，可千万别一时被迷了眼睛，信错了人，给人当了个睁眼瞎的利刃，兴盛官途，毁于一旦呐！”
公公一脸惋惜地拍了拍李大人的肩膀，离开了。
李大人恍然大悟，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妙，命令牢捕：“快！按公公说的做！先赶紧找个大夫好好照看秦大小姐的身体！”
牢房的另一边，秦郑氏和秦昭隔着栅栏泪汪汪地看着对方。
“儿子，你放心，为娘绝不会让你在这牢里受苦！”
“母亲！宋国丈那边怎么说？”
秦郑氏向两侧看了看，确定没人，她压低声音，对秦昭说：“你放心，只要我们死咬着秦妙是杀你妹妹的凶手，等大理院定了她的罪，惠贵妃到时候自然会放了你。”
秦昭兴奋地攥住栅栏，“可是皇上那边……”
秦郑氏胸有成竹地反驳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惠贵妃现如今又怀了龙胎，跟龙胎比起来，她秦妙长得美若天仙又怎么样，大臣们怎么会允许陛下枉顾朝纲赦免秦妙？”
秦昭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拱手，深深地向秦郑氏鞠了个躬，温声：“这几日，多谢母亲为我四处奔走，儿子愧对母亲，等儿子出去以后，定会好好孝敬母亲！”
秦郑氏被这几句话感动的泣不成声，“好儿子，好儿子……”
宋公府书房内，宋国丈将女儿送来的信放在蜡烛上燃烧，最后化为灰烬，他苍老的眼里闪着几道精光：“秦妙，想挡我女儿的路，我定叫你死不足惜。”
前几日，秦府的郑姨娘以死相逼，要见他一面。他不得不顾及脸面，在书房接见了她，而她却告诉自己一个秘密：皇上有意纳秦妙为皇后。
这让他坐立不安，女儿生产将近，这将会是陛下的第一子，若是儿子，他定会在朝堂上为女儿搏一个名位，而自己也会成为最尊贵的国公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开始觉得荒诞，不肯听信秦郑氏一面之词，连夜进宫面见了女儿，女儿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竟然丝毫不惊讶。
女儿屏退左右，苦笑着问他：“父亲可曾见过那秦府大小姐？”
宋国丈眼睛一转，无言地点了点头。
“那女子可美？”
宋国丈犹豫了一下，还是又点了点头。
惠贵妃笑着叹了口气，展开双臂，转了个圈，又向父亲问道：“父亲，你可觉得女儿有与她相似的地方？”
她的话在宋国丈脑海里炸开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女儿的鼻子和嘴唇，还有身形与那尚书府的大小姐如出一辙。
竟然？竟然！
看到父亲眼中的震惊，惠贵妃笑了，“刚进宫的第一日女儿就发现了，这宫里大到妃嫔，小到秀女答应，身上无一不有一处与那位大小姐极其相似的地方。也可怜见，皇上对她爱的有多痴迷。”
宋国丈沉默了，一言不发。他望着女儿的肚子，那里面是他的希望，是宋家的富贵荣华，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看来秦郑氏说的都是真的，马上就要到秦妙的绾簪礼，女子如果不出嫁视为不良罪，会让家人一同受罚。
他眯了眯眼睛，圣上又怎会眼看着她另嫁他人？
“惠儿，你且休养好身子，全心全意为陛下诞下龙胎，为父会替你解决好麻烦。”
惠贵妃闻言一惊，连忙拉住父亲的胳膊：“父亲！切莫做傻事！一家人幸福美满是为最好！”
她又温柔地抚了抚肚子，“况且陛下他对我很好，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满足了。”
“糊涂！”宋国丈轻轻甩开女儿，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惠贵妃见父亲如此不听劝，也不好再说什么，慈爱地对腹中的孩子唤了一声：“好孩子。”
胎儿似乎是感受到母亲的呼唤，踢了一下母亲的肚皮。
惠贵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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