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李左规定的军纪，不偷、不抢、缴获要归公，士兵打战无利可图，还有积极性吗？
这就和李左封地内实行的荣誉制度有关了，立功给以荣誉而不赏赐财物。荣誉看起来像是空头支票，但亲兵都来自封地，哪个划算比别人明白得多：荣誉是终身的，就像股票一样会升值，钱财数量有限而且贬值飞快。
现代有个更简单的比较：一次性给你一百万，或者给你一个公务员职位，哪个划算？
一百万最多相当于公务员二十年工资，这还不算工资、物价一直在上涨，货币一直在贬值，综合考虑上因素，一百万能比得上公务员十年工资就不错了。
何况李左实行的荣誉制度远远不止职位收入，个人的荣誉属于公德，不是抢劫得来的。它首先为所有人做出了贡献，自然令人尊敬，必然能在生活和工作中带来各种助力。其次，荣誉又是可以共享给家人，这样战士就没了后顾之忧。
个人占有太多钱财，实际上等于增加了社会责任，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钱财的，追逐物质的人只会变为物质的奴隶。
在这样的荣誉制度激励下，亲兵们都是有灵魂有信仰的人，与唯利是图的狼兵有着天然之别。
李左的放权也得到所有将领的一致拥护。亲兵们从成军第一天起就不希望李左身先士卒，因为他的安危牵系着所有人的安危，他能主动退居幕后，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为了方便李左统领全局，赤凤的女兵屯和一伍骑兵被留下来，女兵屯有十辆弩车，加上骑兵，遇到敌人也可一战。不打战时，还可以协助处理通讯、政令、军民各方面事务。
这样的保护当然是一种阶级特权，这种特权有秦国制度因素，也有李左个人贡献因素。李左的爵位官职提供了所有人在秦国生存的机会，他在咸阳商会、建宁社团中的创造和贡献，则是巨大的、不可替代的，是荣誉制度的典型范例。
狐鸿和龙未带人走后，易水南岸的村庄一下子空了起来。
李左走进堂屋时，还在琢磨着广阳的乱局，徐丹和赤凤端了饭菜上来，三人一起用餐，边吃边聊。
李左问道：“赵将李齐，你们听说过吗？”
徐丹道：“赵国姓李的上将，就只李牧一家，李齐想必是李牧的亲族。”
李左奇道：“赵王杀了李牧，怎么还敢用李牧家族的人为将？”
徐丹道：“杀李牧的赵王迁和现在代地的赵王嘉是同父异母兄弟，赵王嘉向来和李牧交好，李牧被杀和赵王嘉没关系，李家自然扶持赵王嘉回代地称王。”
李左道：“李牧家族怎么不自立为王呢？”
赤凤笑道：“家主说笑了，整个赵国有头有脸的士大夫都是赵氏宗亲，便连李牧军队里，哪一个人不是和赵氏家族沾亲带故的呢？李牧称王别人不会同意的。”
李左问道：“那为什信陵君窃了虎符就能调动军队？”
赤凤道：“这是因为信陵君本身就是魏国公子，换一个非皇室的人，哪怕有虎符在手，军队未必肯听他指挥。”
李左心道：“难怪说王侯将有种，原来是宗亲血脉扶持。”
李左倒了一杯酒，又问道：“那为什么别人说李牧有谋反之心，赵王迁就信了呢？”
赤凤沉吟不语，见李左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不觉心头一跳，急忙收敛目光，藏拙道：“我见识浅薄，怎知这等军国大事？
李左道：“你做过王后，怎会见识浅薄，难道有什么顾忌？”
赤凤见推脱不过，只得道：“我说说魏国大臣们的看法，若有不当，情家主勿怪。”
李左安慰道：“但说无妨，何须顾虑。”
赤凤拂了拂乱发，道：“大臣们说，李牧伙同匈奴，盗窃赵国财物，是祸国殃民的奸贼。”
李左眉头微皱，心道：“李牧在这个时代的名声这么糟糕吗？”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问道：“这怎么说？”
赤凤问道：“家主可知李牧在代地如何防御匈奴？”
李左摇了摇头，道：“不知，还请赤姑教我。”
赤凤听李左叫她赤姑，心中有些失落，还是答道：“李牧的军队在代地边境建了很多商铺，为了吸引赵国百姓和匈奴互市，获取高额租税，命令士兵和百姓，一遇到匈奴来犯就回城固守，杀伤匈奴与杀伤百姓同罪，这不就是通敌卖国吗？
赵国派他去抵御匈奴的，不是让他去赚钱的。他为了中饱私囊，不但不杀敌，还将赵国的财物贱卖给匈奴，这便是损公肥私。
他在代地的时候，匈奴每次来只是做个样子就走了，连商铺都不曾毁坏半点。
赵王把他一调走，匈奴就大肆杀人放火，他如果没私通匈奴，为什么被匈奴区别对待？
所以说李牧就是私通匈奴的奸贼，并不不冤。”
徐丹插嘴道：“可是赵国老百姓都说李牧好话，替他喊冤呢。”
赤凤正色道：“可见他在代地确实收买了不少民心，这样的人不杀，等他把全国百姓都收买了，煽动百姓造反，谁能制得了他？”
徐丹道：“你一定弄错了，李牧怎么可能是奸贼，要是他还活着，赵国根本就不会灭亡，我们这些亡国的人也用不着买秦国爵位，我们被秦人象牛羊一样从家里赶去戊边，受了多少苦，死了多少人？这都是赵王迁害的。”
赤凤见再说下去可能得罪人，忙改口道：“这些都是魏国大臣们的看法，我只是转述。”
李左觉得赤凤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愿意承认，便道：“中原各国之间都通商，为什么不可以和匈奴人做生意呢？”
赤凤道：“只要不吃亏，和谁做生意都可以，做官要是总想着如何敛财，就是不务正业了。”
李左想了想，道：“中原各国抵御匈奴的目的是什么呢？”
赤凤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为了阻止匈奴人到中原来杀人越货。”
李左道：“那么，我们换个角度想一想，李牧和匈奴人经商，是不是达到了这一目的?”
赤凤摇头道：“没有，匈奴连抢劫都不用，就把赵国的财产偷走了，这是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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