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哀嚎的哭声，让冯春妮气息有些不稳。
那凄厉的声音，透过肺腑、穿透耳膜、直击心脏。
自行车骑到最后，有些地界直接凹凸不平，落石还时不时翻滚下来，她不得不下车扶过去。
四周险峻的山崖，一座座山峰直接被震断裂，山崩地裂大概就是如此。
眼见就要到娘家的老房子前面，冯春妮一鼓作气，使出吃奶力气，抬着自行车翻过去。
刹那，入目一片已夷为平地。
自家老房子，已化作一地的尘土。
她呼吸一窒，一颗心怦怦乱跳。
冯春妮浑身颤抖，止不住的开始大声吼起来，一边吼一边往新房走去。
“妈！”
“爸！”
“招娣、来娣、家兴！”
一声声呼唤，没有人应声，忽然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冯春妮没想到还有余震，心惊肉跳脸色白了白，找了个空旷的地方躲避。
这时，新房传来一个呼喊声。
“春妮！”
冯春妮立即看见她妈站在新房二楼，正不断朝她招手，身后还站着冯爸和她三个弟弟妹妹。
几乎瞬间，一颗心就落了下来。
等余震平稳，她才往新房走去。
新房的大门，已经被石头木头钢筋挡住，她只能爬上了二楼，一楼已经陷入地底，所以轻而易举就爬了上去。
二楼就是一个大天台，很空旷，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落下。
而且有一楼垫底，也不至于塌陷下地底。
冯春妮看着灰头土脸的娘家人，刚才一直没有落下的眼泪，终于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她又是笑又是哭，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只要人没事就好！
她来冯家沟的路上，真的太惨太惨。
靠山而住的人家不少，还有不少穷人家住的都是土房子，并不怎么结实，一间间土房粉碎落石无数。
一声声哭丧，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只有亲身经历，那血红一片、那空洞濒死的眼神有多么可怕。
此时此刻，见到人还平安。
再也没有比健健康康、活着更美好的事。
“春妮，你咋来了？”
冯妈看着灰头土脸的大女儿，衣服膝盖都给磨破了，额头尽是细密的冷汗，心尖一揪。
她捏了捏干净的衣角，擦了擦女儿流泪的面庞。
“咋哭了，你婆家人没事吧？”
冯春妮摇了摇头：“我没回去看，不过人都还平安活着。”
冯爸在旁猛地抽了一口烟丝，叹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才多久没见，自家四十出头的老爹，就瞬间老了十来岁。
冯爸低头看了眼，下方一片狼藉的破败的新家。
他一阵苦笑，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省吃俭用，终于攒够五千块来钱，刚盖起新房。
以为好日子，终于可以开始了……
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就打回了原地。
贼老天，真够残忍的。
可转念一想，或许又是不幸中的大幸。
要是还住在老房子里，地震来的这么突然，连逃都没办法逃，直接就去见先人了。
村子里几十个人，说没就没了……
好在他们住在新房，钢筋水泥红砖结实是结实，就是断裂的石板，直接将大门堵住，砸也砸不开。
好在还有个二楼，直接往上跑。
当时因为没钱，二楼也就晾着，当做晒谷子的天台。
万万就没想到，还救了他们。
一楼不断往下陷，巨大的力量，似乎在撕扯着房子和这片土地。二楼塌方裂开的地方不多，一家老小总算保住了性命。
冯爸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夜，好像有叹不完的气。
这个时候，大女儿走了过来。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不过却是笑了起来：“爸，没事。房子没了，还可以再建，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人要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冯爸苦笑一声，碾灭了烟，可不就是这个理。
“爸妈，我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要是有余震，太危险了。”
“户口本、攒的钱都还在一楼。”
“过阵子叫吊车过来帮忙找，现在下去太危险，万一塌下来砸伤了就麻烦。”
夫妻俩想来想去，也是怕了余震，也就同意了冯春妮的做法。
昨天晚上地震，一家老小都不曾吃过、喝过一丁点东西。
冯春妮带着大家往下爬下，落地后又找个隐蔽的地方，在系统买了些巧克力、罐头和矿泉水，让大家补充了体力，一起往外走。
期间遇上不少老乡，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冯家人还算幸运，除了一点皮外伤刮伤，并没有什么重伤的地方。
往回走的路上，似乎因为刚才的余震，路变得更加难走。弟弟小家兴，一个不慎，一只脚卡在缝隙里，惊得大家面色骤变。
好在陷的不深，压在周围的石板，几人合力就搬走了。
接下来的路，大家走的格外仔细。
冯春妮扶着自行车倒成了累赘，要不是它速度快，当场就想将它撇下。
冯爸冯妈从来都是省惯，更是不愿意撂下自行车，少说也要一两百块，哪能说丢就丢。
于是愣生生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付家村。
付家村山上，同样崩塌了不少房子，连带街上都受了影响。
冯春妮回到婆家的时候，红英也才刚从城里回来，远山叔已经安置好付爸付妈，舅舅舅妈一家，付洪生也接了冯家老少进来。
此时此刻，一堆人围在付远山家中。
付家婶儿，当然不太愿意。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存粮，现在一家家都往她家里借住，吃的穿的喝的，都往她家拿，真当她家是救济站？
付家婶儿当场和付远山吵了一架，远山叔气不过，没忍住扇了女人一巴掌。
“你敢打我，老娘我要跟你拼命！”
说着，尖锐的指甲就往付远山脸上刮，道道血痕骤现。
付远山通红着眼，握紧拳头，抓住女人的手，低吼了一声：“这可是我亲哥！”
付家婶儿被眼前的男人，狠厉的眼神吓了一大条。
这么多年，付远山可没怎么凶过她。
谁让这个男人没出息，少不了她，家里前前后，哪个不是她操持的。
盖房子、买蹦蹦车、孩子上学里里外外……
她敢说，要是没有她，付远山全都倒贴给穷亲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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