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蒙皇后跪在如意脚下, 如意看着衣着简朴的女人直发懵。
他回头去看福寿, 见服侍自己的宦官也是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总算意识到他这位皇嫂打从嬴登退位, 在宫中就活得像一缕幽魂，毫无存在感，无论文太后、嬴登还是如意自己都不曾询问过蒙氏的意见, 甚至连嬴登出宫这样的大事, 所有人都只顾着可能被嬴登弄大肚子的两名宫妓，而忽略了在嬴登十三岁时候就娶进门的比他年长两岁的蒙氏。如今嬴登出宫了，蒙氏早该随他一块离开。
蒙氏与国同长, 家中祠堂里供奉了一代又一代为国捐躯的良将, 其姓氏之尊贵, 绝不下于国姓。也因为如此，先帝还会为嬴登选了蒙氏女为太子妃。直到如今, 雁门关一带的兵权也是放在蒙氏手中, 君臣不疑。
可现在嬴登不是皇帝了，他甚至不再是皇上兄, 而是一个被除族的罪人了。
这样的嬴登自是配不上蒙氏女的，但如意也不能现在就因为蒙氏女哭一哭, 对着自己求一求就完全不做铺垫的同意了此事。
和离当然是可以的，但要让蒙家不觉得不受重视。
如意上前一步，扶起伏地悲泣的蒙氏, 神色颇为尊重的说：“嫂嫂, 父皇的孝期未过, 还请嫂嫂过了父皇孝期再提此事。”
蒙氏取了手帕压住眼角，就事论事的说：“陛下，罪妇与罪人登本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入宫数年来，我不曾为他产育后嗣，他对我也并无什么爱重可言。小妇也曾对罪人登好言相劝，奈何他不肯听罪妇的劝告，一意孤行，才落到了如今的地步。小妇对他既无情爱，又不曾得到过尊重，如今罪人登遭难，小妇想要与他和离之举是显出凉薄的味道，但也不是情理上说不通的。再说，罪人登都已经被除族了，小妇还没名没分的住宫中，说出去实在难听，还请陛下成全。”
就算准了蒙氏和嬴登和离又有什么用。
曾经嫁给过丢了皇位又被除族的男人，蒙氏若是离开咸阳宫，这辈子怕是很难再有一桩看得过眼的婚事了。虽说高门女子不一定非得有丈夫才能过得下去，但蒙氏正值青春年华，一辈子真这么蹉跎下去也是太令人怜惜。更何况，瞧蒙氏的模样又不像是自己立得起来，不在乎后半辈子无婚无子的，难道真要让她就这么回去了蒙家，然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如意手掌按下蒙氏抬起的手掌，“您急着和离是想要表明蒙氏的态度，朕心里清楚。蒙氏十数代男子皆为国戍边，功绩感天。朕可以对嫂嫂发誓，心里从没有拿蒙氏动刀子的意思。嫂嫂不必如此急着撕撸开和皇兄的关系。您嫁给过皇兄，若是朕不为你最好安置，只怕嫂嫂后半辈子都要废了。嫂嫂如今未过双十年华，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也要为了自己多考虑。”
蒙氏急着冲出来请求和离，早已抱了必死之心，没想到小皇帝居然一点没有为难她。
顿时，蒙氏强行绷出来的精气神都散了。
一时间，她控制不住情绪，哭的梨花带雨，等到勉强控制住情绪，脸上胭脂水粉彻底糊成一团，没办法看了。
“嫂嫂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朕也好为嫂嫂安排。”如意贴心的再补一句，“若是嫂嫂觉得住在京中不便，朕派人去雁门关大营，通知蒙将军回来接嫂嫂过去。边塞对女子的规矩少些，嫂嫂日后过得也能松快些。”
蒙氏用袖缘擦去一脸糊掉的脂粉，再次对着如意叩拜。
起身后，她彻底平静下来，“罪妇不能去边关，请陛下为罪妇再择一佳婿。”
又、又是择婿！
算上蒙氏和朱鸾哥哥的两位异母姐姐，居然总共有三个二十上下的女子需要丈夫了。
唉，反正跟鸾微哥哥说好了要去打听以能力冠嬴姓的宗室们那些适合挑来做丈夫，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要放，不如一起把问题解决了。
“好，此事嫂嫂交给朕，朕一定为嫂嫂择一位可心的丈夫。”如意承诺之后，回首看了看凤鸣宫，对福寿吩咐，“去龟鹤宫为嫂嫂收拾个院落。顺便通知太妃们，太后宫中生活寂寥，盼着她们都搬过去相伴左右。”
“奴婢遵旨。”福寿应声，他偷瞟蒙氏一眼，琢磨着换了个称呼，“夫人请随奴婢来。”
凤鸣宫奢侈，文太后又落得跟太妃们一样没了孩子。听到能搬去凤鸣宫看文太后笑话，太妃们二话不说，马上摆出一副心疼文太后独居深宫寂寥的样子，飞一般的速度催促宫婢收拾金银细软，往凤鸣宫挪动。
太妃们走了个七七八八，龟鹤宫一下就空下来，正好没人会抓着蒙氏问东问西，让她日子难过。
蒙氏早就习惯了无人关注的生活，一个人在龟鹤宫里被宫婢们照顾着，倒也自在舒坦。
因为有了蒙氏和朱鸾微两个姐姐都等着嫁人，如意总算把在宗室里年龄合适又耽误了婚事或者妻子亡故的人选都排列到了桌案头上。
“嬴珣这婚事也真够波折的。”如意悄悄把资料塞给朱鸾微，在他耳边轻声说。
朱鸾微斜倚在如意身侧，结果各人资料细看，嬴珣因为被如意点过名字，属于他的那一份就被摆在了最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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