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可描述的新婚之夜
天禧三年二月初十，宜嫁娶、祭祀、开光、祈福、求嗣。
自新年前的纳吉礼当日，杨慎行便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着自己与沈蔚的婚礼像是要出什么岔子。
于是他惴惴地将这些年来被自己明里暗里坑过的人都推敲了一遍，又万般谨慎地做了诸多部署，就怕有人捣乱砸场子。
好在直到今日都风平浪静，婚礼上一切顺利，并没有哪路不识相的人马杀出来捣乱。
月上中宵，朱红小楼临水照影。
知沈蔚性子散漫不受拘束，杨慎行早早便与父亲达成共识，他与沈蔚婚后并不在定国公府居住，因此两人的新房便设在蜀桐别院。
这座小院是杨慎行自己画图请人造的，其间的亭台山水，花木扶疏，全是他在那六年的漫长等待中苦涩又甜蜜的少年心事。
朱楼通水陌，沙暖一双鱼。
多年之后，那个始终在他心尖流连辗转的姑娘，终于安稳窝在他的怀中，与他一道置身于此。
这一切如此美好，同他年少时那些荒唐绮丽的梦境别无二致。
长烛微光映着满室红绸红幔，烈烈如霞。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两心相悦的新婚夫妇，自是不需要什么矜持与克制的。
打从合卺酒开始，场面便如桃花流水、色而露骨，香/艳到无法无天。
舌送丁香娇欲滴，初尝甘露，非蜜非糖滋味长。
到四肢无力倒卧床榻时，沈蔚才觉自己的嫁衣早已在激/狂的纠缠中被剥离。
她满面火红地按住那只在自己中衣衣襟上的大手，又软软抬起另一臂盖住自己的眼，一边平复着喘息，轻咬着唇笑。
“我……有话要说……”
此刻杨慎行含笑的美眸中满是汹涌不觉的情意，素日里刻意压住的美艳之色再无半分收敛，这叫她无力招架，惟有闭目塞听，才能好好说话了。
“冬阳……”
杨慎行灼烈的气息倏然伏在她的颈侧，唇间吐出的每一字，都像火球般灼灼而过，惹得她止不住轻颤。“你觉得……此时聊天，合适吗？”
那种不祥的预感又一次浮上心头。
察觉到他的不安与急躁愈发明显，沈蔚只得赶忙红着脸拿手抵了他的肩，难得羞涩的笑意中带着同情与歉意：“五个字。”
“好吧。”
杨慎行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心猿意马地在她颈侧放着火，只待猎物说完最后的“遗言”，就能愉快开餐了……
“我葵水来了。”
猎物反杀，猎人，卒。
这是一个无眠的新婚之夜。
这是一个悲伤的新婚之夜。
这是……
“这是哪个混蛋选的日子！”
脖子上被人咬了一口泄愤的沈蔚笑着躲开，好心地没有提醒他，那个选这日子的混蛋，是他自己。
二 双心佩玉与阴阳调和
新婚之夜娇妻在怀，却只能亲亲抱抱、望梅止渴，杨慎行的心情惟有以“惨无人道”四字以蔽之。
然而，在经历了如此悲惨遭遇后，那种不祥的预感竟仍笼罩在他心头。
带着百味杂陈的纠结心情，新婚后的第三日，杨慎行与沈蔚回到沈府行归宁之礼。
当在沈府门外见到一身冰纨绮郁李纹锦袍的小男孩时，杨慎行就明白为何那种不祥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了。
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身量，五官尚未张开，却已显出眉目舒朗的模样，那对乌眸如墨玉，唇角笑容肆意飞扬，通身华彩如璀璨星光。
“鄙姓梁。”小男孩双手背在身后，小小身躯立如青松，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
见沈蔚疑惑地打量自己，小男孩面上的笑意顿如晨晖之下骤然绽放的花骨朵，绚丽热烈到叫人心生喜悦。
杨慎行抬手遮住沈蔚的眼，沉下脸对那小男孩哼道：“看得出来。”
那眉眼，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位“帝京武首”的翻版！
扶风梁氏素来出美人，这小崽子……不会回帝京梁家久居吧？
“唔，杨大人既已知晓我的身份，”小崽子背着手在原地假模假样地来回踱了两步，小脸上笑意嚣张，“那，婚礼停一停，将我的媳妇儿还给我吧。”
沈蔚好笑地拉下杨慎行遮住自己双目的手，有趣地望着那假装老成的小人儿。
杨慎行面上一寒，忍下几乎已到舌尖的那个“滚”字，冷冷道：“阁下来迟一步，婚礼三日前已成，这已经是我、的媳妇儿了。”
小崽子先是歪着脑袋想了想，似是在琢磨这话的意思。
半晌后，他痛快地挥了挥还不太长的手臂，笑得洒脱极了：“小爷江湖儿女水里来火里去的，不讲那些虚的。今日这不才归宁么？归宁之礼未行，算不得礼成……还是我媳妇儿。”
“滚。”忍无可忍的杨慎行怒目，并不打算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就退让。
一大一小的神情各自执着，场面荒谬得不行。
就在这时，严听溪正巧拉着童绯出来迎接小姨与小姨父，见此情形，两个小姑娘便茫然地立在一旁，不懂这是在做什么。
梁家小崽子无视突然冒出来的围观者，镇定自若的自腰间取出一物，抬起小手隔空晃了晃，笑意恶劣得刺痛了杨慎行的心：“小爷有双心佩玉！”
沈蔚看着杨慎行面黑如锅底，忍不住笑弯了腰。
被噎到想吐血的杨慎行走到一旁，将满脸茫然的小听溪抱起来送到梁家小崽子面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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