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食古掏出一个烟袋锅子，往上添满金丝绒般细腻的烟丝，美滋滋地抽了两口。
见我满脸愤怒，孙食古却是冷淡地背着双手，走到落地窗前，淡漠地扫视着整片凤凰城别苑，眼神冰寒：“不止是宋恩父子俩有罪，这一整片凤凰城别苑小区中，70%的人，都有罪！而且是杀人罪！！！”
我呆若木鸡。
徐喵喵也是格外费解。
我们是万万想不到，这位赶尸派的大长老会如此说，而且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似乎认定他说的就是真理。
可那如何可能呢？
全小区七成的人都有罪？
而且是杀人罪？
上云市最近并未出现凶杀案啊，就算是有凶杀案，可如此之多的人犯下案子，哪有那么多人供他们杀害呢？
“我能否问问来龙去脉？”我憋不住，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呵呵，你想知道的话，我本来也就没啥好隐瞒的，那就说给你听听便是。”孙食古大长老淡淡一笑，很随意地叩叩烟灰，美滋滋地啜吸两口，随后脸色便是凝重起来。
凝重中，带着一丝悲戚，老脸上爬满渐渐沸腾的狂怒。
显然，死者跟他有着很深的羁绊。
“你知道一个叫孙墨守的中学教师吗？”他问。
我稍微一寻思，立刻就回忆起了这些事情，立刻就小鸡啄米般点点脑袋，说道：“宋恩跟我提到过。我记得说是在第七中学有个叫孙墨守的中学老师，很有些名声，据说是有名师光环的。而且，他一直都在用微薄的薪资来资助学生们求学。在凤凰城别苑中，有几家棚改户，生活比较艰难，他就一直在照顾着其中的一个女学生。”
“哦，继续说下去。”孙食古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授意我接着说。
我心中却咯噔一下子，立刻意识到蹊跷：孙食古和孙墨守，这名字有些类似啊！墨守成规，食古不化，这显然是他俩名字的来历，而且成语意思很像。莫非他们是兄弟？
一边寻思，我一边接着道：“那个被赞助的女同学很漂亮，她已经展示了伤痕。”
“这就是无可辩驳的铁证！于是乎，凤凰城别苑居委会的人义愤填膺，立刻煽动所有人去第七中学讨说法，要求他们开除孙老师的公职。无数人参与了游行示威。而且，因为孙墨守老师就是凤凰城别苑居民的缘故，他在当地也是受尽白眼。很多曾经跟他友善的人，都避而远之，甚至反目成仇，在背后指指点点。”
“最终，在抗争无果后，孙墨守老师选择从27楼一跃而下，拿命自证清白。可……”
我叹了口气：“人们都只是说他是个衣冠禽兽，死得活该。这是没脸面活下去了，所以才跳楼的，而且说是很大快人心。”
“是啊。”孙食古唇角微翘，露出一个讥讽的神色，“被打上衣冠禽兽的标签，从此去了阴曹地府。据我所知，因为千夫所指的缘故，孙墨守他被判官定罪为‘罪大恶极’，来生必须得去畜生道经历三次轮回，去猛鬼道再经历两次轮回，洗清罪孽，然后才配重新做人。当然，在此前，他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的拔舌地狱，受100年的拔舌酷刑！”
我有些骇然。
对于一个死者而言，那几乎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而且，你还遗漏了一个细节。”孙食古淡淡地说，替我补充道，“实际上，孙墨守还有一个亲戚，在教育局担任一个闲职，实际上是做研究的。后来有新闻记者去调查禽兽老师的背景时，将他给挖掘出来了。这个亲戚叫孙成功，是孙墨守的叔叔，他平常也很有清誉，从不收受贿赂红包，为人很是坦荡，可以说是有浩然正气的。”
“但媒体却将他打上了禽兽老师保护伞的标签，大加批判！”
“孙成功先生的结局呢？”我忍不住问。
孙食古的脸上淌下两行清泪：“死了。”
“死了？”我不禁一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就算是保护伞，也没有罪啊。”
孙食古冷笑：“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人，最终晚节不保，被诬蔑成禽兽，他真的还能活得下去吗？何况，孙成功眼睁睁看着孙墨守从楼上跳了下去，那是他最后的亲戚，也是最后的朋友，两人平常经常凑在一块研究甲骨文的，他们都是这一道的爱好者。放假时，也经常在一起小酌。孙成功三番五次地向上级申诉，替孙墨守证明清白。可惜他只是个老学究，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太懂刑侦，说不出啥有用的东西。你以为他最终能做什么？”
徐喵喵抿唇：“莫非是……自杀以证清白？”
“是啊。”孙食古的泪水流得愈加汹涌，他怒极反笑，“真是可笑啊！做了一辈子好人，功德无数，最终在阳间沦为禽兽，在阴间下十八层地狱！！！那批将他们害得如此之惨的人干得可真是绝啊。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孙成功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孙墨守有个失踪多年的堂兄，那便是我——孙食古！”
“当我从滇南回到上云市，故地重游，深感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孝道，沉溺炼尸术，忽略了家人的时候，我见到的却是他们的尸体，以及阴曹地府中那些瞎眼判官愚蠢的判决！”孙食古咬牙切齿，眼神冰寒，“我记得，做出裁决的判官叫陈中华，待我腾出手来，就会设计陷阱，将他从阴间揪回来，直接将他炼成灰烬，让他魂飞魄散！这个该死的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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