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神祗。
雪莱记得很久很久之前, 有个名为恩美尔卡的英雄曾和她讨论过。
那时候的她刚刚拥有了神的力量，对于神、人和两者之间的关系的认识都不那么成熟。
或许现在也不成熟，但是总比那时候更加深刻些。
她以前觉得，神是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观察着地面上的人们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劳碌, 为了自己的权力你死我活。哪怕是人类之王试图挣脱摆脱出神的掌心和控制，但那也不过是徒劳。
人类是渺小的，是神想要消灭便去消灭，轻松便利到易如反掌的存在。
曾经带给人类灭顶之灾的大洪水, 不过就是神的一个恶意的小玩笑罢了。
现在想想看，似乎正是这样一种不易察觉的傲慢, 让她把自己架在了至高的地位智商。作为神没有去了解当时身边的王的想法、一厢情愿地将所有权力堆积在他手中而不告诉他如何去利用、在他产生了试图控制他的心思时也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在自己陷入危机时也没有想到求助。
她是神明, 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把自己身为人的那一面展露出来会自降格调，若是不冷酷完美便会被取笑。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大呢。
雪莱后来想，或许就是内心深处这样的想法, 才让自己和之前乌鲁克的那两代王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回忆起来她觉得有些遗憾，不过现在……
也很好。
起码不再会犯从前的错误。
“人是一种很伟大的存在。”
在阿伽去见其他的使者前, 雪莱说：“虽然作为个体会有这样那样的失败之处, 但是集合起来，他们能够迸发出的活力是让一切恐惧的。”
这是她对现在人们的总结, 更是之后神秘性逐渐消失, 科技发达后的世界的概括。
人类不仅仅能够利用科技的力量来发展世界，更能够用科技作为武器, 反向挖掘古代甚至远古历史中有关于魔法和巫术的神奇力量。
雪莱作为被挖掘的神奇生物, 也很感慨竟然能够到达这样的地步。
守护人理也好, 维系平行时空的有序也好。
都是人类这种在其他高级阶层看来很渺小的生物做到的事情。
说起来其他大boss级别的人都在搞事诶，想想是不是有点羞愧啊。
【……噗。】
系统笑了起来。
雪莱之所以这么对阿伽说，不过是希望阿伽记得基什的称霸不仅仅是有神和王的加持，更是所有和基什有关的人和物力的累积。不过没想到的是，阿伽理解了另一层意义。
“不仅仅基什的人们很值得敬佩，其他城邦也一样。”阿伽说：“为了振兴基什而将其他城邦赶尽杀绝，这不是明君所为，也违逆了主神的博爱。我不会这样做的。”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接着弯了起来。
“嗯。”
小的城邦投降了。
因为存粮实在是撑不到冬天过去，因此在衡量了要尊严还是要活着之后，小城邦的主人首先选择了向基什臣服——除了退出和逼迫基什限价降税的联盟之外，还答应每年向基什供奉一定数目的财物，以求基什的支援。
阿伽端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使臣跪拜在阶梯之下，向后靠着。
“允。”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个字，却让一个城邦有了生机——使臣面露狂喜的神情，再次跪拜，称颂着基什王的爱心与贤明。
“这并不是本王一人的意愿，”阿伽说：“主神再三教导过本王，一个城邦的兴旺并不是胜利，城邦之间的互相兴旺才能让所有人得利。”
他依旧不是用威严语气说话的，但所有人都在小心恭敬地听他的训话。
没有人敢露出一点其他的神色出来。
这就是权力啊。
“这就是权力啊。”
阿伽等大家散了之后第一时间跑到雪莱那儿，跟她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感受：“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担心自己无意之间的冒犯——那种恭敬已经到了极点，仿若呼吸都有可能让我不快，因此极力忍耐。”
这家伙跟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学鸡一样：“真是夸张。”
雪莱摘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吮吸着葡萄的汁水。
“看来平时王政大厅里的人对你态度不太好。”
“不，不是这样的。”
阿伽自己反思了一下：“他们的确对我很是敬仰，但是城邦内的王与大臣应该是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的。”
阿伽希望自己成为贤王，所以并不会用威压和暴力让臣民对自己一味顺从——他的确要做到言出必行上下一心的程度，但是逼迫并不能持久。
这是他从雪莱身上学到的东西，比如之前如何让女人的地位获得提升。
“但城邦外的使节是不一样的，主神。”阿伽说：“他们……畏惧我。”
他们有求于他，有求于基什，因此百倍恭顺，生怕一不小心有辱使命。
“我有的权力比我想得更大。”阿伽说：“我有生杀之权。”
若是他不松口，那么小的城邦完全可能就此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大批的人变成奴隶再也无法翻身，女性会被卖为娼妓生不如死。
他的手中有命运。
如若神明。
若说之前阿伽只是跟在雪莱身后学习，此刻被人当成了另一种至高的存在，显然更能体会到雪莱在面对众人的跪拜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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