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来了，伪警察局招人，“小瓦刀”也想进，可招人的知道他的底细，不要。这真是衰到了连做走狗都没人要的地步了。不过“小瓦刀”说警察局的人他都认识，这倒不是假话；特别是下面一些人那是相当熟。他在车站行窃。每次得手后都要上贡一些给在车站检查的警察。这段日子在车站“小瓦刀”几次得手都是小物件，止够他平常的吃喝。有半个多月都没“上贡”了。黑脸膛几个伪警也警告他了：小瓦刀。让你在火车站干活是给你面子，这破坏昌乐县形象我们要担着责任，再不上贡就滚出这儿。“小瓦刀”无法，晚上翻墙去偷一户人家的东西。结果被抓住打了一顿，送到了警察局。
“小瓦刀”知道把自己关到这里没扔监狱是给他了“面子”。监狱里饭白吃可人受罪；这里的饭可不是白吃，每天两个窝头夹感菜、还有欠得上贡钱管车站那几个“黑皮”可给他记着呢。这里关得都是庄稼人、小摊贩，“小瓦刀”跟他们实在没有共同语言。今天见进来一个穿长衫的，就想看看这里面能不能弄点“情况”。
“小瓦刀”问：“先生，说了半天，竟忘了问你是哪里来的？”
“我从上海过来。”
“好家伙，大上海过来的！”“小瓦刀”惊叫道。心想这是找对人了。
黄麒麟知他是个做贼的，就问道：“那你怎么能帮我呢？”
“小瓦刀”笑嘻嘻地说：“就是钱么，你来这里是找亲朋的吧？只要你哪个亲朋舍得掏点儿钱，俺领着办手续把你救出来——”
他笑嘻嘻地搓着三个手指头：“不过俺是肯定要得些好处的。”
黄麒麟对“小瓦刀”还是不太放心。万一这家伙是骗人的，知道了自己家地址，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是想越狱也不成了。决定还是观察半天再说。于是说道：“我来找的亲戚也是穷亲戚，怕是想救我也是有心无力。”
“你大上海的还没有钱？还是穷亲戚？”“小瓦刀”难以相信。
黄麒麟笑着说：“大上海也有要饭的，我一个穷书生，哪里有钱啊！”
“小瓦刀”一听泄了气：“这白费了一程嘴皮子。俺要说了大话出去，结果弄不成事，就是连俺也害带了。”
黄麒麟闭上了眼睛：“谢谢兄弟你了。歇一歇罢。说不定就有什么转机的。”
“小瓦刀”一看穿长衫的也是穷酸客、没什么油水，失望地叹口气，将头靠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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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渐渐黑了，这晚饭还没有送来。黄麒麟心喜，心忖越狱计划可行。虽然自己在火车站给那个黑脸膛说了亲戚家在东关开米面店，可自己用得是黄尚文的化名。不说他们相不相信自己的话，就是找到了店，牛伯也不会知道黄尚文是谁、连累不到的。
窗外一丝月色照进，里面只能看到人影。
约过了有一个小时，听里面众人说话的“嗡嗡”声渐响，黄麒麟估摸着送饭的快来了。
果然过不了一会儿，听到外面门锁响。“呼啦啦”室内二十几人一下有了精神，争先恐后拥到门边。到跟前乱挤片刻。就各抢了位置排好了队。
小门打开。见蓝褂子提着灯笼打开了门，让到了一边，还打着嗝。有一人系着围裙提着一桶进来，转身出去到门边又提了一桶进来。听排在前面人的叹息声，知对今晚的伙食失望。
蓝褂子举着灯笼，照着里面。
“围裙”一声吆喝，二十余人鱼贯去拿东西；没有抢所以排在最后的黄麒麟也看不见两个桶到底是什么。
顺小门斜着望向外间小屋，可看见外面桌子边靠着一只扁担，应该是“围裙”的；顺着开着的外间屋门望去，外面黑乎乎的。可见院子没有挂灯笼。这就行了。黄麒麟想，逃出的行动计划完全可行。
在济南吃了早饭，本来打算午饭到家里吃的，谁知生出意外。到这会儿黄麒麟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轮到他的时候。面前两只桶，一只桶里的黑黄的窝头只剩一个了。还有一个装咸菜的碗已经空了；另一只桶里是凉水，倒还有好些。他前面那个人正蹲在地上。正用掰成两半的窝头将那空咸菜碗擦得似洗过一样。
难道排到前面的可以多领窝头？灯笼红晕下可以看清楚，四五个还在喝水人的手里。都是只拿着一个竖掰了夹着咸菜的窝头。明白了，是为了争夹那点儿咸菜。
并非只为夹那点儿咸菜。这里警察局是将给犯人送的饭。放在警察们吃完饭再送的。黑窝头是一天就蒸好了几天的，警察们在饭堂吃完后，要是有些残汤剩饭伙夫收拾了就给犯人了，也算是改善了伙食，毕竟要给这些人算伙食钱，文明执法、改良伙食嘛；不过这残汤剩饭是不算在伙食费里的。排在前面可以吃到那不多的残汤剩饭，可惜今晚象是没剩下什么，还只是窝头凉水，所以刚才排在前面的人都是一声叹息。
黄麒麟在水桶边蹲了下来。桶里的水还罢了，只是轮流用的缸子太不干净、缸边上还沾着好些窝头屑，看得黄麒麟很不舒服。
他把窝头放在怀里，用缸子里的水将缸沿洗涮了一遍、倒在了地上，这才舀了半缸水，喝了。
窝头要吃，水要也喝。要不然到明晚这时候行动哪有力气啊。
“围裙”站在一边嘲笑道：“到底是穿长衫的，还这样讲究。”
黄麒麟没说完，喝完水，拿了怀里的窝头站起来，回里面去了。
“围裙”提了两个木桶，出去了；蓝褂子锁了门。屋里又陷入黑暗中。
从灯笼下走到北墙边暗处，过一会儿才适应了。
黄麒麟小口小口地咬着窝头，用一只手在下面接着。这种高梁玉米面的窝头一咬就掉渣，挂嗓子。虽然肚子里不“渴”，但吃了几口这窝头嗓子眼这时真需要润口水。
这时从南窗传来外面院子的说笑声，里面似还能听见蓝褂子粗喉咙大嗓门的声音。
黄麒麟的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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