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三个字薛无涯没法拿来问庄梦羽，所以他只能用来问自己。
为什么自己在想到梦娘会出事的时候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为什么方才在朝堂之上自己有无数次差点要张口为梦娘说话的冲动？为什么明明自己知道放弃梦娘是最明智的, 自己偏偏做不到？
为什么自己已经决定梦娘的命运如何, 全由她自己做主, 她无能便死，她有能便生，他不插手。可在抱住梦娘的这个瞬间，自己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这都是为什么——
薛无涯闭上了眼睛, 或者说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他怕自己再睁开眼睛一秒，再看见梦娘一瞬, 自己心中本该坚定的决心就会崩塌，自己真会像那该死的言官所说一般, 受到梦娘的蛊惑。
……这是不应该的。
他薛无涯不该被一个女人蛊惑, 他薛无涯不该被任何事物蛊惑。
能让他心潮澎湃的，应当只有报仇, 应当只有用仇人一家的鲜血和人头来装点薛家几百口人的灵位。
他应该放开双手, 他应该停止这种儿女情长的愚蠢行为，他该把怀里这个温暖的人丢到一边，他该——
“薛无涯，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缓缓睁开眼, 薛无涯对上的是庄梦羽担忧的眸子。
“……”
薛无涯开阖了一下嘴唇。他随口扯出一个谎言：“寒毒——”
薛无涯不提起这茬儿来还好，一提起这茬儿来庄梦羽真是被气笑了。
“寒你个大头鬼的毒啊！”
放肆的用手指轻点薛无涯的鼻头，庄梦羽眯眼笑着, 笑得像是个抓~住了人把柄的恶棍。
“想抱抱就直说！我又没说不让你抱……”
薛无涯怔然, 庄梦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便垂了睫毛用手指在他胸膛上乱戳两下。
“就是那个嘛……你看、反正我也嫁给你了对不对……？抱一抱也没什么……”
编不出来了，庄梦羽把手收回来，掩饰地顺了下头发，“嘿嘿”讪笑。
其实庄梦羽知道，自己早就对薛无涯动心了。只是她一直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自己只是觊觎薛老板的美色。
毕竟薛老板长这么好看，她个颜狗光是看着薛老板这张脸都要捂着心口喊：“妈妈我恋爱了！”。更别说薛老板从头好看到脚，束发好看，这散发也好看。穿得厚是英武，穿得薄是魅惑……
咳，跑题了，她想说的是薛无涯不但外在美，内在也挺好的。他头脑聪明却鲜少算计自己，对自己很大手笔却也不是人傻钱多速来挥金如土。他不仅会授自己以鱼，还可以授自己以渔。
她这个人天性慕强，薛老板这种类型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她也努力抵抗过薛老板的魅力了，可越是和薛无涯假戏真做，她有时候越是分不清什么是戏，什么是真实。
以往她能够感觉到薛老板没把自己当对象看待，也就能乖乖安居在“得力秘书”这种位置上。现在忽然发觉薛老板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把她当女人看待了，她当然是想试一试的……
男神就放你面前，或许还对你有意思，这种场景下换了谁不想拼一把啊？
就是……就是让她单方面捅破这张窗户纸也太难了。她完全不擅长告白这种事情，真是要了亲命了……
于是乎庄梦羽的勇气只存在了三秒，等到薛无涯愕然无语地盯着她看的时候，庄梦羽已经怂了回去，并且开始怀疑自己先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不是只是错觉。
“……是啊。”
在庄梦羽无地自容以前，薛无涯拉起了她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反正你也嫁给了我。”
将庄梦羽的两只手都环在自己的脖子上，薛无涯眸光沉沉地看着庄梦羽。
他面前的庄梦羽面颊酡~红，像是胭脂在白纸上晕染开来。她嫣红的唇~瓣有些干燥，因为哭过，不但双眼还有些发红，发丝也略显凌~乱。
平心而论，要说美，梦娘真的美不过那些天仙似的花魁美人。可入了他眼的，只有梦娘，只有她庄梦羽一人。
是以除了梦娘，任何女子于他都是无足轻重、没有意义。她们生得再美，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薛无涯缓缓地凑到了庄梦羽的唇边。
感觉唇上一热的庄梦羽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脑袋里轰然一声，一切都成了纯白。
庄梦羽晕乎乎地被带下了马车，被带进了韶华公府、沉香苑，最后是卧房。
她连浣剑、珍珠等人对自己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见。她只知道自己被薛无涯拉着十指相扣的手很热，热得出了整整一掌心的汗，薛无涯却不嫌弃她的手汗黏~腻，紧紧地抓着她没有片刻的松手。
没有事先暖过床，被褥还是凉的。冬日用的厚纱帐被放下来后，庄梦羽整个人都像是坠入梦幻之中，视野朦胧，呼吸急促。
薛无涯一直在吻她，吻她的眼睫，吻她的腮边，吻她的头发，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子……吻得她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披风掉在了地上，庄梦羽在锦被上软成一滩。她眯眼望着床前脱掉朱袍的薛无涯，心脏跳得像是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薛无涯拆了庄梦羽头上的珠花步摇，最后又拆了金钗。庄梦羽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柔软地遮住她雪白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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